第59章 第 59 章

月光下那双眸子似乎比在教室的白炽灯下更纯粹坚定,田畕畾觉得这种目光十分熟悉,像是自己平日里看人的样子,目光灼然,不闪不避。

这次倒是她先败下阵来,讪讪的笑笑,低头啄了一口豆浆,全然不在意的口吻回答:“我就发发牢骚而已,披荆斩棘的好不容易进了尖子班,怎么可能说放弃就能放弃呢。”

两只手指捉着吸管一阵乱戳,并不是很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郁焱少见的不依不饶起来。

“田畕畾,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田畕畾诧异的看了郁焱一眼,不知道怎么素来沉默寡言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心灵导师,两条细长的腿交叠,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回答:“自由去来,蔚然成风,这是我的人生信条。我要做清风一阵,吹遍河山万里,体验世间万般多彩。”

郁焱轻嗤一声,垂下眸子轻飘飘的一句:“那你这阵风为什么又要滞留,因为楚呈?”

田畕畾简直想给他竖大拇指,怎么可以稳准狠的猜到真相,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因为他想留在一班,所以也要求你留下。”

田畕畾摇摇头,轻声说:“正好相反,即便我沦落到了二十六班,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背上书包陪我转班的,可是他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他属于顶峰,我不能这么自私。”

昏暗的灯光下郁焱的眼神明暗难辨,长久的沉默后终究开口:“所以他是你愿意放弃自由的人?”

田畕畾性格欢脱,对于这种沉重的话题天然有些抵触,于是故作轻松的说:“哪里有什么绝对的自由,我又不能当个聋子瞎子,对别人的付出假作不知。”

“可是,”郁焱转过头,迎着灯光直视进人的眼睛里,“对一个人好,是不应该成为那人的负担的。”

田畕畾知道郁焱说的都对,却并不想听到楚呈被人评论,即便这个人是极其格外招人喜欢的郁焱也不行。

她举手投降表示自己的脑容量不适合探讨这种人性的哲学问题,郁焱别过脸没再继续了。

两人坐的很近,逆着光也能看清少年侧脸分明的轮廓,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压抑的气氛。

与平日里气鼓鼓的样子不同,长长的睫毛似无力般垂盖住了眼睑,清秀的侧脸却透露着一股落寞,好像努力对着一团被绳索束缚住的东西奋力刀劈斧凿,最终却只看到金属碰撞出的点点火星,像是来自那团绳索内里的抗拒,它只是越敷越紧,让人毫无办法。

田畕畾不喜欢低气压,更不喜欢看到那么美好通透的水晶被黑雾笼罩,抓了抓刘海,努力寻找话题。

“其实我还是挺聪明的。”

垂着眼睛的少年愣了愣,显然不明白话题怎么疾风直转到了自吹自擂的方向。

田畕畾晃着手里喝的一点不剩的核桃豆浆,笑眼弯弯的说:“再加上第一名的物资加持,简直是如虎添翼,我这种优秀的学生留不下简直是岂有此理。”

狭长的眼眸随着面颊上浮起的淡淡微笑轻轻弯起,郁焱无奈的摇头笑笑:“那我以后天天物资支持,替班主任留住不可多得的人才。”

田畕畾:“......其实,我还是比价喜欢碳酸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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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焱同学表示为了不在一班激烈的学习氛围里显得太过于恬淡,要找点事情服务大众,很不幸,田畕畾就是那个目前为止唯一出现的大众。

至于为什么被服务了还说不幸,是因为郁焱同学服务的项目有点独特。

郁焱说既然她打定主意要留下,就要上紧发条好好努力,毕竟期末考试在即,对比隔壁二班如狼似虎要把她这朵微小的浪花拍死在沙滩上的架势,她还是有很多可以压榨的时间。

于是,友好的后座变成了闹钟,呃不,是警钟。

但凡田畕畾听课的时候有稍微一丁点的走神或是在自习课上没控制住打了个盹,后面那位就会毫不留情的踢她的椅子一脚以作警告。

有一次田畕畾转头问他既然能随时发现自己走神,说明他上课也没有多专心吧。

郁焱却悠闲的转着笔闲闲一句:“我三心二用也能考第一。”

田畕畾冷哼一声抒发心中郁闷,转回去仍旧奋笔疾书笔耕不辍。

苦心人天不负,姗姗而来的期末成绩单足以告慰人心。

这一次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自最后一行往上数,竟然数了足足九行才数到自己的大名,顿觉百感交集,涕泗横流,恨不得张灯结彩大摆宴席昭告天下。

呃,总之,一向视成绩如粪土的田畕畾高兴傻了,直到老师讲完试卷宣布寒假正式开始,她仍乐的找不着北,甚至转回去给辛然开玩笑。

“以后你叫欣欣然,我就叫飘飘然,咱们组个和乐二人组。”

郁焱敛着一双笑眼逗她:“不是自由如风吗,还为这点凡尘俗世里的虚名挂心。”

田畕畾呲着笑振振有词:“风也分苍凉的西北风和予人希望的春风,我现在就是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的小旋风。”

只是这份喜讯似乎并没有传递到楚呈那里,几人说笑的时候就自己闷着头收拾刚发下来的寒假作业,下课铃一响就拎上自己和田畕畾的包,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外走。

田畕畾赶紧给周围的同学挥手致意,也快步跟了上去。

司机打电话过来说车坏在路上了,田畕畾觉得应该回教室里待着,毕竟寒冬腊月的,体能再好也没必要在这里吹西北风。

楚呈却一屁股坐在了操场边上死活不起来,旁边不知谁丢了一只篮球在那儿,田畕畾便弯腰捡起来,一个炮弹直接发射到楚呈的后脑勺上。

“不是考的挺好的,干嘛还在这里伤春悲秋惹人怜。”

楚呈阴沉着一张脸,对比之下不比那黑沉沉的夜空好到哪里去。

“你很高兴?”

田畕畾点头如捣蒜:“从倒数第一扶摇直上,我能不高兴吗?”

这份喜悦却一点没能感染到楚呈,他起身老祁篮球,砰砰砰在塑胶跑道上运球几次,发泄般的往上空用力投掷,很快那只篮球落地咕噜噜的滚走了。

楚呈倏然转身,眼睛直视她,说道:“我陪你转班吧,二班,三班,四班,随便哪个班都可以。”

田畕畾一口老血梗在心口不上不下,简直要被气得眼冒金星,实在没忍住,一脚给他踢了过去,正中后腰,楚呈不闪不避,只是仍旧定定看着她。

田畕畾忍不住骂人:“楚呈你是不是有大病,我辛辛苦苦熬了多少个大夜就是为了你能安安心心的待在你该待的地方,结果你现在又要跟我说转班,你对得起我这两团黑眼圈吗,你对得起我跆拳道服上落得灰吗,你对得起我的滑冰鞋和山地车吗?”

楚呈一定是有被逗笑的,田畕畾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上扬又被狠狠压制住了,大概是感觉这种加拔弩张的氛围不适合嬉笑怒骂吧。

楚呈闷着声音问:“只是为了我?”

田畕畾觉得这个人明知故问,要不是为了顺了他的心让他安心待着,凭她自己的想法肯定不乐意整天闷在教室里放弃外面的多彩世界。

但想起郁焱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不能让自己的付出成为别人的负担,于是扬了扬下巴假作傲娇:“当然也是为了振兴中华。”

楚呈抽了抽嘴角,白了她一眼,仍是不依不饶:“你其实并不想陪我待在这个班吧。”

田畕畾在心里微微叹气,楚呈就是这种凡事都要追根究底的个性,明明现在的局面本就是大家乐见其成的,他却仍要追其根本剖析内心。

于是只得实话实说:“不是不愿意陪你一起,但你也知道我懒散惯了的,也没有什么壮志凌云的雄心和抱负。”

楚呈打断她:“所以,我从来没有逼过你,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

田畕畾很无奈:“楚呈,我们已经十七岁了,不是七岁的小屁孩,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也会奔向各自的人生,又不是连体婴,干嘛非得到哪里都绑定着。”

从来身姿挺拔的少年颓然坐到石阶上,仰着头用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望向她,声音里没了怒意,只有无力。

他问:“所以,你绝不会跟我一起考军校是吗。”

寒风吹的石阶冰凉刺骨,但田畕畾还是挨着楚呈坐了下去。

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同样是寒风凛冽的隆冬,楚呈抱着一沓几乎满分的试卷在院子门口哭的撕心裂肺,田畕畾则从家里拿了两个烤的冒油的红薯陪他坐在瑟瑟冷风中,企图用自己刚刚及格的成绩作为反面典型安慰一下他。

终究楚呈既没有被她的成绩单和烤红薯安慰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了个昏天暗地。

那个时候田畕畾对于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有了切是的感悟。

人们的悲欢不尽相通,楚呈永远不明白大冷天抱一个烤红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他只觉得我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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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一方彩虹塘
连载中陆云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