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顶着后槽，苏斐压着怒火，慢慢走到盛放面前，“今天的事——”
他停了一下，在脑内组织语言，“都是男人，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盛放没有什么反应，半边身子靠着超跑，他继续咔哒咔哒甩着手里的打火机盖帽，像没听到似的。
一辆辆车子闪着灯光开近，又远离，空气里发动机的引擎声起伏不断，落在耳边鼓噪成不同节奏的杂音。
一分钟后，盛放终于有了声音。
他把支着地面的一条长腿收回，侧过头，慢条斯理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眯了眯眼，拨开打火机的盖帽点燃。
“跟我谈，你配么？”
朝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圈，盛放两条胳膊朝后搭着超跑的车窗，他看也不看他，随手掸了掸手里的烟灰，语气缓慢又冷漠。
“你以为你是谁？”
苏斐瞳孔蓦地一震，嘴角抽了两下，他捏紧拳头。
他本来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即使云芊芊忽然出现，他也没有自乱阵脚，依然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可是现在，面对盛放一再的无视和忽略，一直秉持的修养忽然失了效，苏斐站在路边，鼻子里哼笑出声。
“我是不配，付青橙才配。”
抬头看到盛放看过来，苏斐索性把话全部说开，他牙齿咬紧，眼睛在盛放脸上转了一圈，“盛校草，想不到原来你还有做第三者的癖好，真看不出——”
砰——
一阵劲风袭来，苏斐话还没有说完，右边脸颊立刻挨了一拳。
刹那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苏斐脑子嗡地一声，来不及反应，鼻子下面忽然一股湿热，随手一拭，原来是流鼻血了。
鼻血一滴一滴往下流，苏斐眼冒金星，他踉跄着往后退，身后就是路灯，他身体疲软失去重力，哐当一声，整个身子撞了上去。
旁边站着围观的女孩吓坏了，路过的行人也被这动静吓到，一个两个停下脚步，站在马路中间交头接耳。
“妈呀，这是在打架吗！”
“太可怕了，要不要报警？”
......
路人议论声不断，盛放几步上前揪住苏斐的衣领，膝盖顶着对方的腹部，拉开袖子，照着他的左脸又落了一拳。
“你这个烂人，也配提她的名字？”
苏斐满嘴都是血腥味，他头歪向一边，眼睛冷冰冰地看着盛放，“我为什么不能提，别忘了，她是我女朋友。”
他故意讥讽，盛放漆黑的眼睛迸发冷意，抬起拳头，正要照着他的脸挥舞下去，隔着超跑三四米远的路边，一道轻柔又带着不解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
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苏斐昏沉的脑子瞬间炸开，他转过头，付青橙和程洁儿站在路边，表情瞠目地看着两个打在一起的人。
盛放手里还提着苏斐的衣领，他闻声抬头，付青橙的眼睛正好也在这一瞬看过来。
路灯黄色的光线投在他的眉眼，看到他脸上干干净净的样子，付青橙缓缓低下头。
苏斐被他用膝盖顶着腹部，脸上血迹斑驳，鼻梁上的眼镜歪到一边。
一瞬间的事，付青橙忽然想起很多，六年前他在巷子里被围殴，也是这样暴打对手，刚才......苏斐对他做了什么？
微张的双唇分开，付青橙脸色苍白地往前走了一步。
苏斐呼吸急促，在一开始的撕裂感过后，他的脸颊开始肿胀，眼睛因为血迹浸染，他渐渐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付青橙半蹲下身，苏斐嘴唇旁边的皮肤破了，付青橙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心脏微微颤了一下，过了一秒，她抬起头，低低地说了一句，“可以先放开他吗？”
微不可闻的一句话，落在耳边像一阵风，盛放没说话，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握成拳头的右手青筋贲张，嘴唇抿紧。
“他不配。”
付青橙动了动唇。
她不是一个反应很快的人，看到这种暴力场面，如果是以前，肯定马上就跑了，可是现在，她意外地比之前都冷静。
“他死了，你也要坐牢。”
付青橙扶着膝盖，漆黑的眼珠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眼睫一片湿润，“值得吗？”
*
苏斐被送到附近的医院急救，值班医生在岗，心电图和检查报告很快出来，软组织挫伤，没有骨折和内脏出血。
医院走廊灯火通明，付青橙抱着手臂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程洁儿去楼下买了两杯奶茶，坐下后递给她一杯。
“你打算怎么办？”
吸管插.进纸杯，程洁儿吸了一口珍珠芋圆，她坐在付青橙旁边，晃了晃脚上的鞋子，“你都听到了，苏斐和那个云芊芊几个月前就勾搭在一起了，两个人狼狈为奸，今天还被我哥当场抓包。”
付青橙手仍搂着胳膊，她摇摇头，好像听见了程洁儿说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走廊有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走过，程洁儿看了眼上头挂着的输液袋，转回视线，喝了口奶茶，继续说。
“这个苏斐，表面文质彬彬，想不到骨子里这么烂，出轨了还想脚踏两条船。”
“挨我哥一顿揍算便宜他了，该把他送去浸猪笼才对。”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付青橙终于有了点反应，握着手机，她从长椅起身。
程洁儿看她背着包站起来，以为她要去看苏斐，眉毛皱在一起，她抓住她的手，“你要去看那个渣男？”
付青橙思绪还没有恢复，她愣了一下，慢一拍地转回身，“看谁？”
程洁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脑子还没坏，松开手，她放心地笑了一下，“没有，我就问你要去哪，要不要我陪你？”
付青橙这回倒开始认真思索起来，站在走廊，她手支着下巴想了一秒，“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
医院外面是一条卖小吃的长街，因为主要做家属生意，大晚上的，每个摊点前依旧人群攒动，站满了排队买东西的人。
付青橙走过几个亮着灯箱的小摊，最后在街尾一家冰粉摊前买了一碗冰粉。
她边走边吃，几个小孩追逐着从她身边跑过，前面路灯下面有一个垃圾桶，付青橙走过去，将吃完的垃圾扔进去。
手里没了东西，她习惯性地从包里拿出手机。
十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到学校门禁时间。
这个周末她提前和爸爸妈妈说了不回家，现在回去，爸妈肯定会逮着她追问回来的原因。
如果回学校——
裴青蓝她们一定也会问她今天和苏斐做什么去了，付青橙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没有地方可以去，付青橙走了两步在街角停下，双手抱住膝盖。
嘀——
心里正胡思乱想，一声汽车鸣笛响在耳后，付青橙一怔，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拎起放在脚边的书包。
还没站起来，那辆车按着喇叭又催了一下。
有这么急吗？付青橙皱眉。
她侧过头，一辆黑色汽车贴着马路开过来。
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紧闭，付青橙瞥了一眼黑洞洞的车子，抿着嘴角站起来。
只是她忘了自己现在贫血，稍微蹲一会都会头晕眼花，刚把书包提在手里，还没走两步，眼前忽然一阵漆黑。
身子晃了两下，付青橙往后退了一步。
车门在眼前打开，付青橙喘了口气，后背抵上一个胸膛。
清清淡淡的烟草香，夹杂着洗衣液的皂角气味，付青橙闻到这个味道，表情一愣，她转过身。
*
盛放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没回学校，在马路边蹲着干什么，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他皱眉打量她，眼睛在她脸上打转，“苏斐又没死，你有什么好伤感的。”
付青橙本来还在苦恼今晚自己该不该回学校，忽然听到他提起苏斐，气不打一处来，挣脱他的手臂，她抿着嘴小声吐槽了一句。
“谁说我伤感了，我才不会为渣男伤感。”
她嘴里嘀嘀咕咕，盛放看着她，付青橙转头看到他没走，正了正脸色，说，“你在这干什么，不怕苏斐报警，说你打人？”
“无所谓，如果他报警，正好可以到京北大学的宣传部发公告，标题就叫自取其辱。”
盛放耸了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他停在路边的库里南引擎没熄，两个车前灯开得老远，付青橙看到自己和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挪了挪脚尖，往旁边退了一步。
在这个地方遇到他，是付青橙没想到的，两个人在路边又待了一会，付青橙留意时间，再不回学校，就真的迟了。
“我要回学校了。”
又煎熬了一分钟，付青橙指指他身后靠街边停着的一排共享单车，拿出手机，“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是指他帮她揍苏斐的事，看着他的眼睛，付青橙说，“改天，我请你吃饭。”
盛放脸上原本没有什么表情，听到她说到吃饭两个字，眉头动了动，他忽然笑了一下，“付青橙，你忽悠我呢。”
付青橙嗓子一噎，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悠他了，她不藏话，顿了两秒，问，“你什么意思？”
盛放却不回答，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拉开副驾的门，示意她上车，“先回学校，回去以后我告诉你。”
付青橙不信，她站在路边，态度坚持地说，“为什么要回学校再说，盛放，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跟你走。”
说完她就抱着书包重新蹲在路边，地上她的影子小小一团，付青橙伸出胳膊抱住膝盖，脸贴着手臂放在上面。
库里南副驾车门没关，盛放随手关了车里黄色的顶灯，周围的光源消失，只剩下路灯照着两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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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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