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湛湛,阔叶在她头顶轻摇。她身上的衣物只是粗略一看,也知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不仅布料质地上等,针脚做工简直完美无瑕。
她并未披金戴银,左侧腰上斜插着一柄折扇,右边挂着一把长刀,整个人看着又朴素,又贵气。真真令人费解。
然而秋扇仙子是个识货的人,越看那把刀越觉得眼熟。
徐燕妮见小师妹费燕浠方才与师傅窃窃私语心中很是不爽快,深怕被她抢了风头,独得偏爱。这会儿见冯逆之出现,她连忙喊道:“冯少侠,你怎么也在此处?”
冯逆之抬眼看去,隐隐有些印象,好像是那日抢了她的斗笠,害她当众露出胎记丢了面子的徐燕妮。今日再见,她佩戴了悬挂流苏的抹额,即完美挡住缺陷,又多了配饰修饰面孔,真是一举两得之法。只是当时被冯逆之教训地那么惨,竟能转脸就这么亲热,也是个人才啊。
“当然是因为缘分使然。”冯逆之笑眯眯地回道。
秋扇仙子果真比较在意他的身份,可脑子里想了又想,也想不出江湖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姓冯。
孟燕绥听见她的声音,头缓缓抬了起来,眼里水渍浸润,瞳仁黝黑清亮,却盛满了恼怒。她紧咬下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逆之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由站得笔直,深刻反思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最近也没有和哪个姑娘勾勾搭搭,也没摸人家小姑娘的手,就是小可爱,嘴巴上都没占过便宜。唯一一个阿祛姑娘,虽说背过她,但郁汝癸在那摆着,自己早就远离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不能输。于是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孟燕绥却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我的天,这一手真是绝了。瞬间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冯逆之脸上的笑意登时凝固了。
费燕浠深谙揣测师父所思为能事,仰脸发问道:“敢问冯少侠家在何处?师承何方?”
“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少侠不必谦逊,刀兵无眼,万一动了手,家中长辈又是旧识就不大好,难免伤了和气。”费燕浠少年老成,说话有度,心思也深,倒得了几分秋扇仙子的真传。“莫非是少侠瞧不起我们朝暮派?连自报家门都不配?”
孟燕绥转过脸,说不好奇是假的,她一身绝学,浪荡又君子,身无长物,却锦衣夜行,不知什么样的家世才能养出这样孩子。
没等冯逆之开口,秋扇仙子猛地抬手指向她腰间悬挂的武器,不可置信又斩钉截铁道:“是弱水,名刀弱水!”
秋扇仙子的神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忌惮又贪婪,脸上的细纹紧密错落,交织成算计的纹路。
“少侠原来是谢家的人,难怪难怪。”
冯逆之是谢家人?丹若不解地望过来。
孟燕绥可不信。她在客栈里见过谢家人,他们与冯逆之算不得熟识,连相熟都不算,又怎么可能是谢家人?
就是冯逆之本人,也没有隐瞒。“我可不姓谢。”
然而秋扇仙子却不这么认为,能这么大摇大摆拿着弱水招摇过市,便不是谢家人,那定然有着谢家不敢招惹的背景。
秋扇仙子笑起来,妩媚又可亲,声音都柔弱不少,对着身后一众弟子道:“少侠小小年纪如此谦逊低调,你们要多向他学习。”
众弟子忙抱拳回道:“是,弟子遵命。”
秋扇仙子这才与冯逆之说话,“冯少侠与燕妮熟识?”
徐燕妮被当众点名,不由觉得高兴,挺直了腰板。
冯逆之拿着折扇敲了敲掌心,双眼看向孟燕绥,轻叹口气,“我离开并不久,你碰上什么难事了?怎么不来找我?”
孟燕绥本来没那么气,听到那句你怎么不来找我就更气了。这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没告知过自己如何寻找,怎这会儿就是自己的错了。她恨恨瞪了她一眼,冷笑一下,扭过头不理她。
气氛很尴尬,弄得冯逆之很没面子。
她呵呵笑了下,秋扇仙子亦是跟着尴尬笑了下。
冯逆之自己找台阶下,“可能不好意思哈。”
她揉了揉脸,对秋扇仙子道:“仙子若能行个方便就再好不过了,我想与她说句话。”
“哦,好好好。”秋扇仙子忙示意押她的弟子们松开手。
冯逆之笑着走过去,众人只觉眼前刀芒一闪晃了下眼,再定睛一看,捆住孟燕绥的铁链掉在地上。
试问那么硬的铁器,如何做到一击斩断而不伤人分毫的?
场中人的脸色各异,最难看的却是吴疾。
孟燕绥得了自由,活动了僵硬的手腕,垂头不语。冯逆之瞧着她腕上磨得结痂的伤口,一边掏出金疮药一边去抓她的手。孟燕绥要躲,但哪里躲得过冯逆之?
孟燕绥看她为自己上药很是不解,“你对谁都这样殷勤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
孟燕绥定定看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些,身量未开,心智未定,身负绝学,无忧无虑,这样的少年,与出身卑微,毫无背景的自己,本就是两条不能交汇的线,短短遇见,很快会成为过客。
这么想着,于是她抿紧唇,用力抽回手。
冯逆之不解其故,想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确实于她名誉不利,便将金疮药塞给她。一想到若非自己偷了东西离开牵扯到她,她又怎会受这些苦,心有不忍,陪着小心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你也看到了,朝暮派你是回不去了,江湖虽大,却也没什么值得你挂怀的。不如跟我走,前程未来,我替你谋划。”冯逆之认真把她看着,用一种成熟的,笃定的语气道:“只要你愿意,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有座还不错的宅子,里面也有位姑娘在住,你若过去,不仅可以做伴……”
话未完,孟燕绥的巴掌就打来了。冯逆之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因着她有伤,又不敢用力,于是这一巴掌擦着边打在她的耳畔。
孟燕绥十分愤怒,涨红了脸啐道:“你真令人作呕。”
冯逆之也火了,摸着**辣的耳朵吼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不愿意就算了,脾气这么大,早晚要吃大亏。”
吴疾拔剑的手缓缓放开,阴沉的脸色稍霁。徐燕妮噗嗤笑出声来,幸灾乐祸之情难以掩饰。她还真是怕孟燕绥与这个少年发生些什么,她嫁得好,比叫自己死都难受。
秋扇仙子冷笑一声,虽说也有弟子嫁出去做了妾,但也都是些偷偷定下私情坏了清白和名誉的,像孟燕绥这样样貌才情都是自己当继承人培养的,怎能为妾?
还好,她自己也是个知道羞耻的,总算不枉待在自己身边十几年。
“冯少侠,你如此轻视我门派中人,后面就不必再聊了。”她瞥一眼弱水,心中自有计较。“走。”
孟燕绥被徐燕妮重新捆上麻绳,粗糙的质地和野蛮的手段将已结痂的手腕重新磨出鲜血来。
冯逆之展臂去拦,秋扇仙子的长剑接着来到眼前。她两指夹住剑尖三寸处,寸步未避,只为再问一句,“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力所能及的,我都能应允。”
孟燕绥的嘴唇已干得起皮,怎么舔也无法缓解。自尊太重,压得她无法启齿。
冯逆之的执意一问,最终没等来孟燕绥的回答就被吴疾一剑挑开。
秋扇仙子剑锋一转朝吴疾刺去,吴疾紧紧拽住孟燕绥的手,这么近距离的一剑实难躲避,但他已做好被一剑穿胸的准备。
但最终这一剑被一柄骨扇轻轻格住。
吴疾回首望了眼冯逆之,然后不顾孟燕绥的反抗强拉着她转身便逃。
秋扇仙子与冯逆之短暂过了几招,匆匆收手,笑着对她道:“人都被别人拐跑了,少侠还与我酣战什么?”
冯逆之默了默,突然折扇一展,慢声笑了起来。“喏,不是还有一个等着我。”
丹若静静站着,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此刻被众人望着,便抿唇淡然笑了笑。
朝暮派门下的女弟子纷纷露出厌恶的表情,这种花花公子做派委实令人反感。不少人对孟燕绥这个大师姐是认可的,于是抱不平道:“大师姐为了你不惜顶撞师父,甚至在那种地方讨生活,你怎么能左拥右抱,做个负心汉呢?”
冯逆之不想与她们再废话,冷下脸,面露不悦。“我素来不喜与女子动手,但你们若再出言不逊的话,也别怪我刀下无情。”
秋扇仙子端着架子,冷哼一声,带着弟子们拂袖而去。
冯逆之见她们走远,转过身缓缓摊开手,掌心是一张小纸条。丹若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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