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聿将各国使臣一一记下,准备日后呈交于武贞锦御览。
见肃潇又抱着一堆新鲜玩意儿从集市上回来,韩聿躺在摇椅上笑着打趣:“都三年了,你还没鼓起勇气向赤玖提亲?”
肃潇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听自家主子打趣,竟然红了脸:“我曾委婉提及,可她担心她家小姐身边无亲近之人可用,一直不愿嫁出宫来。而且我如今虽官拜四品副前锋参领,却还未立府,总不能在王府成婚。”
韩聿早就替他想到了,递给肃潇一张房契和几张地契:“明日之后,你就是正三品前锋参领,府邸我已经命人收拾妥当,你二人的婚事我也和陛下商议过,待陛下登基大典之后,询问过赤玖的意见,就会为你二人赐婚,风光大办。”
肃潇此刻开怀不已,巴不得赶紧将此事告诉赤玖,收好房契和地契,他便马不停蹄的进宫去了。
启荀却并不开怀,主子最近一直不愿进宫,总是窝在房内休息,精神也有些不济,他实在担心主子的身体:“主子,您这个月还不曾服药,先将解药吃下去吧,免得夜里痛醒。”
韩聿却摇了摇头,有些自弃道:“我不会再吃。”
启荀跟在韩聿身边最久,最是知晓主子脾性,见主子这样说,便知他定是怀了求死之心,劝解时嗓子发堵,语气急切:“主子,如今胥朝兵强马壮,攻下南疆,指日可待,待南疆王落败,定能寻到解除蛊毒的法子,您再忍一忍。”
韩聿却坚定的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启荀,时机未到,胥朝如今承担不起开战的损耗,我不能让她为了我,贸然向邻国开战,背上千古骂名。我爱的人爱我,她所求皆如愿,我已经再没有别的奢望。现如今我累了,只想好好歇一歇。”
韩聿握着那个残旧的荷包,透过粗粝的针脚不住摩挲着里面他二人早已缠为一体的青丝,面容格外平静。
“启荀,答应我,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一定要替我守护她,我只盼望她一生顺遂,如此我才能放心离开。”
启荀如何不知主子怀着怎样的心态和他交代,可他深知主子执拗,为了让他安心,还是跪地接受了他的嘱托:“是,启荀会誓死追随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请主子安心。”
韩元辰的丧仪办了数日,新皇登基大典也筹备妥当,武贞锦给韩聿准备了一个惊喜,为他备下朝服,准备与他共享皇位,二圣临朝。
她摩挲着两件朝服上精细的针脚,不禁和前来宫中探望她的表哥和表嫂分享喜悦:“我心悦于他,表哥表嫂是知晓的。我知道你们想劝什么,也深知未来会面对怎样的艰难险阻。可我坚持到今日,什么风浪不曾见过,我什么也不怕。”
陈绪礼自蜀地便一路见证武贞锦和韩聿的感情,自是知晓表妹她是何等坚决,也深知她用情至深。
可韩聿呢?他会愿意吗?
自处理完谋逆之事,韩聿便再也不曾进宫,谁知他此刻是否心意如旧。
陈绪礼和文绣白对视一番,文绣白委婉道:“你可曾问过他的意思?万一他......”
武贞锦见表嫂欲言又止,颇为自信道:“我二人相互扶持,历经风雨,对彼此的心意从不曾变过。至于二圣临朝之事,他都肯将唾手可得的皇位奉上,我又怎能一人独享。自是与他平分秋色,共治江山。”
陈绪礼和文绣白见劝不动她,只得止住话头,将怀中吃着糕点的陈褚抱紧些。
武贞锦身居高位早已习惯了独断专行,对人总是不自觉沾染上唯我独尊的气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冷硬,可能吓到了表哥表嫂,她只得转头笑着摸了摸陈褚的脸蛋儿,缓解气氛,以示安抚。
“表哥表嫂乃我至亲,刚刚那番劝诫,如今也只有你们会对我说。你们说的,我都记得,会小心行事的。”武贞锦俯身将陈褚抱在怀中,掂了掂,“胖了不少,日后常来姨母宫中,姨母找大儒给你开蒙。”
陈绪礼见表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怕她政务繁忙,带着夫人和儿子呆了一个时辰就匆匆离去了。
相聚终是短暂,武贞锦颇为不舍。不过好在陈家如今已经在京都站稳了脚跟,重操旧业,生意红火,日后她想与家人相见,便再非难事。
武官此次处置谋逆反贼出力不少,肃潇、曾淮等人皆受不同程度的封赏,有一人更是从一个无名小卒,连升六级,接替了肃潇四品副前锋参领一职,封赏之后,武贞锦单独将他留下。
“微臣张禄,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旧人重逢,武贞锦甚是开心,亲自搀扶张禄起身,吩咐陈若琳张罗了一桌席面,亲自与张禄共饮:“张大哥,你肯出山帮我,我实在感激不尽。”
张禄与武贞锦相识乃是在武贞锦跋涉千里回陈家的路上,他二人初见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
那时武贞锦途径张禄父子隐居的山林,路遇觅食的棕熊,武贞锦本以为要葬身熊腹,却被出来打猎的张禄压在身下,是他告诉她屏住呼吸装死,无论棕熊怎么前来试探、拨弄,皆不要挪动半分,她这才得以侥幸活命,不曾成了棕熊的晚餐。
不仅如此,热心的张禄父子还一同将她送进了城,直到见她找到陈府,才放心离开。
五年后,他二人在寒山寺相遇,便又再次取得联系。那时的张禄早已成了麒麟坊的坊主,后来一直与她通信,助她探查京中动态。
麒麟坊乃是胥朝第一大情报组织,只要价钱到位,无论什么消息都能手到擒来。
若不是有麒麟坊相助,武贞锦也不会那么快识破韩聿的身份,他二人在属地也不会有那段姻缘。
说到底,张禄不仅是武贞锦的挚友,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与韩聿的媒人。
“大哥出山,麒麟坊如何处置?”
之前韩聿与张禄在寒山寺后山相见时,也曾请他出山入仕,可那时老皇帝执掌江山,处处民不聊生,张禄自是不肯入朝堂,与乌合之众们同流合污。
可如今武贞锦取而代之,这几年张禄也一直在观察,犹豫着是否要将麒麟坊交由朝廷管理。
“陛下,您曾说过,想让天下归一,如今可还作数?”
武贞锦听了此话,已经大概知晓张禄的心意,既然他有心将麒麟坊供她驱使,她定是不会辜负他一番心意:“自然。”
张禄从座位上起身,双手供上麒麟坊坊主腰牌:“麒麟坊九州十二据点,供陛下驱使,愿陛下得偿所愿,愿九州归一。”
有麒麟坊这一大助力,武贞锦对列国的动向了然于心,对她日后统一九州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武贞锦迫不及待想跟韩聿分享这个好消息,可等来的却是一封诀别信和今日蠢蠢欲动找他登基的使臣名单。
韩聿的离开,让武贞锦措手不及,她焦急的展开信笺,韩聿只留下短短几句:
山高水远,后会无期。
愿卿安乐,岁岁平安。
勿念。
武贞锦震怒,命绿领卫暗中搜寻,可韩聿走的悄无声息,一连数日没有消息。
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云黎元年,八月初八。
武贞锦身上的朝服和替韩聿备下的那身是一套,可如今,另一身朝服孤零零的挂在凤栖宫内,武贞锦独自走上了登基之路,成为九洲十二国中第一位女帝,受万民叩拜。
红炉寨山下的村子民风淳朴,因新帝登基,万民同贺,村长一家特意给新来的那户小哥送去了红糖糍粑:“小韩呀,你真的不考虑隔壁屠户家的祝乐?那家妹子自你来的那日就看上你了,若你同意入赘,愿意给你十两银子呢!”
韩聿夹起一块红糖糍粑,轻轻咬了一口,朝村长感激一笑:“真甜,有劳村长惦记。我已经成婚了,实在不能再入赘祝家。”
村长也是热心肠,见那祝家女子一片痴心,才试探着问问。不过他也看出来了,韩聿举止优雅,气宇不凡,不像是寻常百姓出身,想必也看不上屠户家的祝乐姑娘,既是如此,他也不再强求。
“最近总是下雨,你还是别老往山上跑了,万一暴雨山洪,会丢了小命。”
村长吃了几口韩聿递过来的花生,转头说起新帝登基之事,“听说这新帝乃世间第一美人,宫中流传出来的登基画册,书坊一出,就抢购一空,也不知究竟是多美,他们都跟着了魔似的。”
韩聿想起前几日到书坊求画,被求购的人群生生挤出门去,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很美,见之难忘。”
“这么美的女子,好好做她的后妃不好,怎么偏要做劳什子女帝。这九洲十二国,千百年来,还不曾让女子当过家。前几日有乌兹国的商队途经此地,听闻女帝登基的事情,还嘲笑咱们胥朝男儿没骨气,让女子压了一头。”
韩聿面色不郁,不怒自威,放下茶杯的动作喝住了气愤不平的村长:“她的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这几年她殚精竭虑,为国操劳,才换来如今的海晏河清、万民安乐,她登帝位本就是民心所向。”
村长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解释:“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更何况这世间男女本就没有优劣之分,男子做得的事,女子为何做不得?世间优秀女子千千万万,今日她开此先河,来日他国未必没有如她一般优秀的女子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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