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逸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压在腿上,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编绳。
他的视线落在半空,没有看她,像是在斟酌措辞:“……我只是觉得,这是你的传家宝。”
“嗯,所以呢?”
“你送我的时候说,”他垂下眼睫,“……是要送给未来丈夫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有些含糊。
“呃,是吗?”余未有点懵。那么久以前的事,她早就记不清了。她当时真这么说了?这么直接?
宋冬逸眉头一紧,目光锐利地扫过来:“你忘了?”
余未心虚地张了张嘴,辩解道:“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记不清很正常吧?”
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山雨欲来。
余未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避开他的视线:“我记得我说的是,这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平安绳。那颗玉珠确实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
他还是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啊对了,我好像确实说过只传给结婚对象之类的话。”她突然想起来了。但当时其实是随口胡诌的——玉珠是祖传护身符不假,可并没有必须送给另一半的习俗。
至于当时为什么那么说,大概是想和宋冬逸拉近关系吧。热恋中的人,谁不会对另一半许下些关于未来的承诺呢?
女人热恋期的承诺就和男人的嘴一样,哪能全当真。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呢?这跟你非要还给我有什么关系?”她追问。
宋冬逸抿紧嘴唇,把头转向一边。
咦,他这是在生气?
余未挠了挠头。
“那既然,”他又开始摩挲那颗玉珠,目光垂得很低,“你想重新开始谈对象……”
“啊?”他的声音压得太低,余未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余未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盯着他的侧脸开始走神。
男人果然还是要身材好。下午她明明那么生气,可看过他的身体后,居然把生气的事给忘了。
现在他提起来,她才重新捡起这点怒火。
“……我说,”他终于再次开口,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你想重新找对象,我就该还给你。”
“?我什么时候……”余未迟钝地想起今天和陈爱玉的聊天记录里,对方问她想不想谈恋爱,她好像没有明确否认。
“你是说,我和陈爱玉说的那些?”她皱着眉追问。
宋冬逸沉默着。像是默认。
所以他突然说要还给她,是因为这个。
“喂,我说你,”余未忍不住走过去,训斥道,“你跟前任分手,会找她要回送出去的东西吗?”
“不会。”他笃定地说,始终偏着头不看她。
“哦,你的意思是,因为那是我家的传家宝,所以分手了就必须还给我?是这个意思吧?”她总算听明白了,开始有点生气。
他一言不发。
“宋冬逸,”她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宋冬逸略带疑惑地抬起头。
“就算分手了,”她悄悄攥紧手,“当时那份喜欢的心情就可以被否认吗?”被他这样注视着,她突然紧张得说不下去。
他神情微怔。
天啊,他到底听不听得懂!
余未感觉脸颊发烫,焦躁地走到窗边,避开他的直视。
“我的意思是,”她抬起双手,有些无措地组织语言,“当时!当时是因为特别在乎才会送给你的。所以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那都是我真心实意的心意。”
“你、你要是还回来,那不就等于,”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否定了当时的我……”
否定了当时的我对你的感情。——这句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宋冬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要道歉。”余未别扭地压低声音。
“……对不起。”他顺从地、近乎温和地道了歉。
他难得的听话反而让余未有些不习惯,一时有些尴尬。该死,他们独处的时间就不能少一点吗?
余未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臂:“那,这件事就翻篇了。”
她转过身,做作地按了按肩膀,回到靠椅上坐下,赶紧解锁手机继续刷短视频。
没营养的短视频根本看不进去,她看似盯着屏幕,耳朵却拼命捕捉着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余未开始打瞌睡。
她平时作息很规律,不一定早起,但一定早睡。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多,比平时晚睡了好几个小时。
“困了就睡会儿吧。”
宋冬逸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放下手机,站起来,眼睛半睁着,含糊地说:“可以吗?”
“嗯。”
“那我睡会儿。”迷糊的精神状态让她无法多说,脱了鞋,穿着警服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乡镇的夜晚微凉,不需要开空调。余未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上发冷。她像只虾米般蜷缩起来,往墙壁那边靠了靠。
朦胧中,感觉到一件带着清幽淡香的衣服盖了上来。她安心地把脸埋进衣服里,睡得更熟了。
余未是被一阵噪音吵醒的。还没等她的大脑分析出那是什么声音,噪音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宋冬逸的声音。
“喂,起来了。”
“……出警了。”他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唔。”她皱了皱眉,脸上写满被吵醒的不悦。
她隐约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紧接着,身上那件带着香味的外套被抽走,积聚的温暖渐渐消散。
她不情不愿地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思考着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
“来活了,快点起来。”宋冬逸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拿着那件外套。
余未懵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猛地清醒过来——现在是凌晨,她在备勤室,现在是工作时间。
她急急忙忙穿好鞋子,小跑着赶往停车场。宋冬逸已经走向警车。她加速赶上去,抢先一步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我来开车。”她小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
宋冬逸没和她争,坐上副驾驶。
“零点酒吧,有人打架斗殴。”他报出地点和事由。
“哦,好。”余未打开导航。
零点酒吧就在镇上,开车几分钟就到了。余未下车时,酒吧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正对着中间指指点点。
“让一下!警察来了。”宋冬逸站在人群外围。
围观群众见状,慢慢让出一条通道。余未跟在宋冬逸身后,走近包围圈中心。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光着脚,脸上全是血,眼睛肿得像鸡蛋,正恶狠狠地瞪着旁边被众人架住的女人。
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满头是血,手里还攥着个破碎的酒瓶,嘴里骂着:“狗日的,老娘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谢!”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宋冬逸冷声喝道。
“我报的我报的,”一个路人举起手,“他俩打得太凶了,我就报警了。”
宋冬逸站到打架的男女中间,问:“需要去医院吗?你们两个?”
“等我弄死他再去医院!”女人举起酒瓶就要砸,宋冬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夺下碎酒瓶,严厉道:“给我冷静点!”
“来啊!你来啊!有本事弄死我!弄死我你老公也不会要你!”坐在地上的男人不甘示弱地叫嚣。
“喂,”宋冬逸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嘴巴放干净点!”
余未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敢添乱,在一旁举着执法记录仪,尽力保持平静。
“先去医院。”宋冬逸说着,伸手要去拉地上的男人起来。
“我不去!”男人和女人异口同声。
宋冬逸额角的青筋暴起,低吼一声:“再发疯试试?!”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慑。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两个当事人也像是被吓住了,收敛了神色。
“起来!”宋冬逸朝男人伸出手,男人总算给面子地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余未见状,也走近那个女人,礼貌地说:“请您跟我们回所里一趟。”
女人死死瞪着那个男人,举着的手终于放下,架着她的群众也松开了手。
四人站在警车旁,宋冬逸略一思索,对男人示意:“你坐前面。”
男人顺从地上了副驾驶,宋冬逸和女人坐在后排。余未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开车返回派出所。
回到所里时,男女双方似乎都冷静了些。两人在桌子两边坐下,余未和宋冬逸坐在中间。
“你什么情况。”宋冬逸看着女人,神情严肃。
女人已经擦掉了大部分血迹,仔细看,她的伤势比男人轻很多,伤口早就止血了,说明男人下手比她轻。
“他勾引我老公!”女人恶狠狠地说。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余未用余光瞥了男人一眼。确认他确实是男性。
“我勾引个屁!是你老公自己贴上来!”男人激动地反驳。
“停,”宋冬逸用眼神示意男人闭嘴,“让她先说。说完轮到你。”
“他就是勾引了,警察同志我有证据!”女人看着宋冬逸,信誓旦旦。
“你认为他勾引你老公,所以就拿酒瓶子砸他头,是这样吗?”宋冬逸没理会女人说的“证据”,按自己的思路提问。
“我给你们看证据!”女人置若罔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长指甲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然后递给宋冬逸和余未看。
余未看到照片,深吸一口气,紧紧咬住了嘴唇。
怎么办,她现在超级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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