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余未移开视线，岔开话题，“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黑眼圈有点重。”
他漫不经心地别开眼，眉梢微挑：“因为某人打呼太响，吵得我睡不着。”
“我睡觉从来不打呼！”
“你怎么证明？”
“而且隔着那么厚的墙怎么可能听得到……”
两人一前一后，细微的争执声淹没在热闹的街市里。
小学门口正值上学高峰，余未加入护学岗，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体验了一把小学生们投来的崇拜目光。人流高峰过后，她和宋冬逸继续巡逻，穿过集市，路过中学，来到奶茶店一条街。
清晨的奶茶店大多还没开门，连锁品牌一家挨一家，门口桌椅凌乱，地上散落着烟头，看得出昨晚生意火爆。
余未跟着宋冬逸穿梭在这条冷清的商业街，注意到许多奶茶店二楼都开着棋牌室、台球厅、网吧等娱乐场所。
宋冬逸走进一家奶茶店，前台正在做开店准备的店员停下手中的活：“您好，有什么事吗？”
“辖区巡逻。你忙你的。”宋冬逸出示证件。
店员：“好的。”
“二楼也是你们老板开的？”他问。
“是的。”
宋冬逸回头对余未说：“上去看看。”
“好。”余未跟着他上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奶茶店二楼是棋牌室，一上去就闻到一股烟味。大厅里一张张棋牌桌相连，桌上烟灰缸、空奶茶杯堆得到处都是。
再往里走，路分成两条，两边都是用玻璃门隔开的独立包间，大部分空着，没有人使用。
“我查这边吧。”余未指了指左边。
宋冬逸犹豫片刻，点头叮嘱：“有事叫我。”他指了指胸前的对讲机。
“好。”她独自走进东侧走廊。透过透明的玻璃门，棋牌室内一览无余。十几间房里只有一两间有人。
“滚开！别碰我！”
不远处的茶水间传来女人的声音，余未小跑着靠近。
“碰一下怎么了？出来玩还装什么清高？”一个身高一米八多、体型肥硕的男人正在推搡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
余未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紧眉头上前。
“死肥猪你再碰我一下，我拧断你的头！”少女怒目而视，毫不示弱。
“死丫头还挺凶。”男人闻言，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警察！”余未一把抓住男人即将落下的粗壮手臂，敏捷地挡在他和少女之间，“请不要使用暴力！”
她比那男人矮整整一个头，纤细的身材只有对方一半宽。
以她的力气，根本按不住这个男人。让他停手的，是“警察”这两个字。
胖男人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余未，迷糊地眨了眨眼，突然笑出来：“噗，哪来的小豆芽？”
他放下手，无礼地凑近余未，左看右看，像在观赏一个小手办：“你在玩Cosplay吗？”
余未毫不退缩，任他打量，亮出证件：“你自己看清楚了？”
胖男人看了看证件，直起身，猥琐地盯着余未的胸部：“小女警也不错嘛，一起玩吗？”
余未不理他，转身问女孩：“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女孩容貌艳丽，浓妆艳抹，看她的眼神充满冷漠：“关你屁事。”
余未第一次从陌生人那里接收到如此直白的厌恶和攻击性，一时怔住。
“我问你要不要一起玩。”一只油腻的手从余未身后绕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
她敏感地挣脱开，反感道：“你干什么！”她完全没料到有人敢在公共场合对警察动手动脚，满眼难以置信。
胖男人显然对余未更感兴趣，摇摇晃晃地走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嬉笑道：“摸一下别生气嘛。”
余未使劲想挣脱，那只手却越捏越紧，动弹不得。被禁锢的腕骨周围，皮肤迅速泛红。
好疼。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粗暴地对待过。
少女在一旁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嘿嘿。”男人看她挣扎的样子，似乎更兴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胖男人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余未的视线，她没看清来人。只感觉到男人的另一只手臂被人抓住了，他扭头看去。
“放手。”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坚定有力。
余未从缝隙中看到了宋冬逸的脸，他眉头紧锁，强压着情绪。
“又来一个警……”胖男人话没说完，右臂猛地被反剪到背后，“啊！！疼！”他像个嚎哭的巨婴般惨叫起来，左手随之松开了余未。
“叫你放手，听不见吗。”宋冬逸低声警告，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拧着他的手臂。
“啊妈妈！”醉汉狼狈地哭嚎起来。
余未揉着发红的手腕，快速眨了几下眼，试图逼回眼底因疼痛而泛起的生理性泪水。
宋冬逸的视线扫过来，上下打量余未，最后定格在她的手腕上。他凝视片刻，移开目光瞥了少女一眼，又转向余未：“没事吧？”
余未自然垂下手臂，不再揉搓：“我没事，你呢？”她看向那个女孩。
女孩打量她一眼：“没事。”
宋冬逸手上加了把力，威胁道：“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醉汉哭丧着脸，一改先前的嚣张。
宋冬逸猛地松手，冷峻地吐出一个字：“滚。”
男人失去禁锢，踉跄几步，连滚带爬地跑了。
打发走醉汉后，宋冬逸稳步上前，训斥道：“跟你说了有事叫我，怎么就记不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微微的怒意。
余未像犯错的小学生，不敢顶嘴，弱弱辩解：“我哪知道他这么大胆，连警察都敢……”
“你指望一个醉汉跟你讲道理？”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充满严厉和压迫感，“逼急了他们连男人都敢动。”
余未撇撇嘴，示弱道：“我知道了。”
宋冬逸凝视她良久，语气稍缓：“你最好是知道了。”随即垂下眼帘，“我看看。”低沉的声音柔和下来。
余未乖巧地抬起手腕：“没什么事。”
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圈，还在隐隐作痛。
他看了几秒：“翻过来。”
“嗯？”
宋冬逸亲手把她的手腕翻过来，检查内侧。过了一会儿才放开：“行了。回去吧。”
余未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走在他身边，喜形于色：“你这么担心我啊？”
宋冬逸冷着脸，闻言停下脚步：“你傻吗？要是他有传染病怎么办？”
“什么传染病捏一下就能传染？”她对他过度的反应感到不解。
他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什么嘛，明明就是关心又不承认。”余未小声嘀咕。
下午。
青湖派出所。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宁静。
“喂……您找谁？……宋警官？”
余未朝电话方向望去，魏姐正接听着：“宋警官现在不在所里，您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和宋警官一起的？”魏姐看过来，与余未视线相接，“您是说余警官吗？”
余未起身走过去。
“我让她来接电话。”魏姐把听筒递给余未。
“谁啊？”余未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魏姐摇摇头。
“喂，您好。”她接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警察同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爱玉妈妈。”
“啊，记得，怎么了阿姨？”
“刚才爱玉老师打电话来说，她假冒老师签名溜出学校了，”陈爱玉妈妈语气紧张，“我想问问宋警官有没有头绪，她可能去了哪里，我好去找她回来。”
余未看了一眼宋冬逸空着的座位：“阿姨，宋警官出去了。”
“哦，这样啊。那，余警官你知道爱玉可能去哪了吗？”电话那端传来婴儿的哭声。
“嗯……”余未有些为难。如果阿姨直接报警，不管是不是她和宋冬逸接警，都会立即出警寻人。但这是私下的电话咨询，她不确定是该简单安抚，还是应该出去帮忙寻找。
“上次我们是在KTV找到她的。”她回答。
“哦，那我也去KTV找找看吧。”
听着电话那端陈妈无助茫然的声音，余未心软了。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样吧陈妈，我快下班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找。”
魏姐闻言抬头看过来。
余未挂了电话，回工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余，让她报警。”魏姐提醒。
“没事魏姐，她女儿刚离开学校，我先帮着找找，不行再报警。”
“你呀，”魏姐苦笑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不过，这个爱玉，是不是上次溜冰的那个？”
“嗯，是那个案件的当事人。”
“跟你师傅说一声，这种案件的当事人最好不要私下接触。”
“好，谢谢魏姐。”余未感谢魏姐的提醒，拿出手机给宋冬逸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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