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余未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中立的审视、殷切的期待、隐隐的期盼，还有一道冰冷警告的视线。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场争论因她而起，但余未之前的擅自行动让她多少有些心虚。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愿意尝试。”她目光坚定，语气里混杂着正义感和一丝紧张。
有一道目光瞬间冷了下去。
“太好了！”张警官喜形于色。旁边一直沉默的刑侦队长也露出欣慰的神情。
所长欣慰地拍拍余未的肩膀，随即又担忧地皱起眉：“虽然小余答应了，但小宋说得对，她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这样，你们刑侦队先拿出一套能确保小余安全的详细行动方案，我们才能继续讨论。”
“关于这一点……”刑侦队长似乎早有准备，拿出资料正要说明。
气氛眼看就要走向和谐融洽、齐心协力的方向，一道冷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和谐。
“别算上我。”宋冬逸撂下话，转身就要走。
所长的脸色沉了下来，拉住正要出门的宋冬逸，语气带着制止：“哎，别这么说。已经决定由你负责指挥了。”
余未正好站在门口，心里发虚，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她刚一动，就被宋冬逸投来的视线牢牢锁住。他眼神冰冷，唇线紧抿：“如果要用她，就别带我。”
这话虽然是说给所长听的，但他的目光始终钉在余未身上。余未直面他施加的压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在场众人都同意她参与，只有宋冬逸强烈反对，这让她产生了一种独独不被认可、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
“别意气用事……”所长接连被下面子，还是尽力维持着耐心。
他看向所长：“我很冷静。我反对，是因为这个方案的风险在我看来不可接受。”
所长一时语塞。宋冬逸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警官和队长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地看向所长。
所长无奈地睁圆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余未一直不敢出声。
她虽是初入职场，但也知道无论如何，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撂挑子。她能感觉到宋冬逸的行为极为不妥，连一向随和的所长，脸色都明显沉了下来。
张警官小声抱怨：“我们借人，所有长同意不就行了？”
队长叹气：“哎，别这么说，这是他徒弟。借他的人，再怎么走过场也得问一声。”
张警官：“那现在怎么办？这过场根本走不通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都求助般地看向所长。所长头疼地摸摸后脑：“先别急，两位坐下喝杯茶吧。”
两位警官坐下后，所长转身面对余未，神色郑重：“小余，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这件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只要你改变主意，我们随时可以停止。你的人身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所长，我觉得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而且我也不是盲目接任务。如果张警官提出的方案我做不到，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那就好，你别有压力，”所长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小宋那边，你去劝劝？”
“我吗？”余未半是为难半是迟疑。
所长苦笑着自嘲：“不然呢？你看他还愿意听我们说话吗？”
“对啊，你跟他说行动方案都可以调整，”张警官接过话，犹豫了一下补充道，“都听他的也行。”
“那好吧。”
宋冬逸正在气头上，她本想避一避，但现在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出去找他。
走廊上，杨硕和徒弟打着哈欠从备勤室出来。余未问：“杨哥，看见我师傅了吗？”
“你师傅？往那边去了。”杨硕指了个方向。
徒弟懒洋洋地伸着腰：“他怎么了？我刚跟他打招呼，他黑着脸不理我。”
杨硕：“他也没理我。”
“我去看看。”余未没多解释，顺着方向找去。
办公室里除了宋冬逸还有别人。余未在门口驻足，斟酌了一下措辞，鼓起勇气走进去。
宋冬逸已换上了春秋执勤服——笔挺的蓝色长袖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绀色领带垂落，袖子挽到小臂处。
他正站在办公桌前复印文件，眼帘低垂，嘴唇紧抿。
纸张从打印机里吐出，他伸手去取，纸却被卡住。他稍一用力，手臂线条绷紧，“嘶啦”一声，单薄的纸张瞬间被撕成两半。
若不是余未了解他，真要觉得此刻上前搭话，会被他揪住一顿训斥。
她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宋……”
“你现在别跟我说话。”他眼皮都没抬，冷冰冰地堵回她的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
另外两位同事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
余未脸上挂不住，赌气的话冲到嘴边，她强忍下去，尽可能平静地说：“……你先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他丝毫不给面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全然不顾及气氛有多尴尬。
她料到宋冬逸态度不会好，却没想到如此强硬，完全拒绝沟通。
本来，她能看脸色主动沟通，已经算是为和好做出的努力了。现在他当众给她难堪，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了：
“好！那就不说！你忙吧！我去找张警官他们！”
她赌气地转身就走，刚到门口。
“站住！”他喝止她，听起来更加愤怒。
余未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不满地回头。
宋冬逸手指微曲，手中平整的A4纸瞬间扭曲，“啪”一声被毫不留情地摔在桌上。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拽着她往外走。
他一路拉着她，直到庭院才松开。
余未纤细的小臂被捏得发红，她伸手揉着，脸上不服，心里却暗暗感到不安。
宋冬逸从未对她如此粗鲁过。
“你凶什么凶！”她委屈地说。
他背对着她站定，肩膀绷得笔直，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片刻，他猛地转头，目光如鹰隼般冷冽地逼视她：“你说呢？”
“我不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余未故意用他的话顶回去。
此刻她不想讲道理，只在意他的态度。
他垂下眼，明显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再次抬眼时，眼底怒意翻涌：“你不知道那是个火坑吗？不让你跳，你偏要跳！”
余未气不过，手臂还疼着，愈发赌气：“我跳怎么了？至少他们都看得起我！比你好！”
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气极反笑，扶着额头，半晌说不出话。
“我他妈像个傻子。”他咬牙切齿地低声挤出几个字，缓了半天，抬起头时，一双黑眸冷得像冰，怒气未消：“是！他们都关心你，都比我好。”
余未咬紧嘴唇，直瞪着他，以为他还要放什么狠话。没想到他憋了一会儿，直接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呜，”她忍不住呜咽一声，又气又委屈地蹲下身，眼眶发酸，自顾自地发泄，“宋冬逸我最讨厌你了！”
音量不大不小，不知他听见没有。反正他的脚步没停。
“你走了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她抬头威胁，带着哭腔的声音毫无威慑力。
那人身形一顿，微微偏头，下颌紧绷，尾音压着火气：“随便你。”
余未看着他越走越远，真的没有回头，心里一阵发慌，但很快又被恼怒取代，捡起几颗石子狠狠扔进草丛。
-
下午。
独栋的自建房前有个小院，绿植沿墙攀爬，郁郁葱葱，艳丽的花朵点缀其间。一棵老树的浓荫下，陈旧的秋千正随风微微晃动。
小敏坐在秋千上，一条腿曲起，手里捧着平板在看剧。
余未端着一碟水果从屋里出来，“啪”一声放在院中的桌上。声音不算响，但在午后静谧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小敏闻声抬头扫她一眼：“到底谁惹着你了？从进门就垮着张脸。”
余未不吭声，拿起一根尖头牙签，狠狠刺穿一块西瓜，举着走到小敏面前，直愣愣地递过去。
小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仰了仰，抬眼打量她：“你要行凶啊？”
余未秀气的眉毛拧紧，嘴角下撇，满脸写着不高兴。她又把牙签往前送了送。
小敏故作夸张地上下扫视她，警惕道：“不会有毒吧？”
余未一言不发，把西瓜转手塞进自己嘴里，泄愤似的大口吃掉。一小块西瓜硬是被她吃出了手撕仇人的气势。
“不说算了。”小敏嘟囔一句，低头继续看剧。
过了好一会儿，余未才轻声开口：“你说……如果一个男的对你好凶，是不是就不喜欢你？”
看得入神的小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余未捏着牙签的手指紧了紧，硬着头皮重复：“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舍得凶她吗？”
小敏眼珠滴溜一转，挑眉看她：“谁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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