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宋冬逸发动车子,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

“宋冬逸你让我下车!”她提高声线,试图用强势的语气逼他妥协。

他眼神冷冽,唇角扯出一抹淡弧,带着几分疏离:“下车去哪?找那个男的继续喝酒?”

余未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慢吞吞吐出一句:“……反正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他唇线抿紧,覆在方向盘上的手骨节分明,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送你回去,就几分钟。”语气克制隐忍,比在店里时客气了许多。

余未察觉他态度松动,声音里流露出些许委屈:“几分钟我也不要。”

他置若罔闻,倾身过来要帮她系安全带。

“我不要你!”她软着声音,抗拒地推开他的手臂。

他怔住,被拒绝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收回,受伤似的垂下眼帘:“那你自己系。”

他凶了她整整一天,说了那么多狠话,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扛沙包一样扛她。她丢脸、生气、委屈,还有……难过。

她无法不将现在的他与从前的他比较。前者冷硬如铁,后者虽也冷硬,内里却藏着对她的怜惜与关切。

而他改变的原因,不难猜到。

他是不爱了。

“我不。”她低声抗议,声音微弱却倔强。仿佛只要抗拒现在这个冷硬的他,从前的温柔就会回来。

车内空气凝滞。半晌,宋冬逸极淡的声音响起:“你就这么想和他喝酒。”他陈述事实般,声调出奇地平缓,尾音隐约带着一丝寂寥。

余未愣了几秒,他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正要解释,宋冬逸的身影挪开,“咔哒”一声,他解锁车门,平静道:“你去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拦你。”他从车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咬在唇间,白皙的手拢过打火机,垂下的睫毛掩住一丝颓然。“咔嚓”一声,火苗窜起,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跳动。

淡淡的烟草味在车内弥漫开来,他摇下车窗散味。

余未不想被误会,急忙解释:“我、我也没有说很想和谁喝酒吧?”

他左手搭在车窗上,修长的指间夹着烟,轻轻一弹:“下车。”

“啊?”余未怔住。

他偏过头来,眉骨立体,深邃的双眼冷淡如墨,语气更淡:“你给我下车。”

他看似情绪稳定,余未却觉得他并未消气。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到底什么意思,一会儿让我上车,一会儿让我下车……”

他将烟凑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脸转向窗外,吐出白色烟圈,胸口微微起伏。

从余未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小节紧绷的下颌,清晰的下颌线连接着脖颈,喉结不时滚动,勾勒出充满男人味的线条。

“你不是有想见的男人么。”他笃定地说。

他的话直白又暧昧,余未支吾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说了。”他毫不犹豫。

“没说!”她断然反驳。

他掐灭烟,侧过脸来,眼睫低垂:“没说,但就是那个意思。”

“我什么时候?!”

他挂上D档,目光扫过来,不带半点情绪:“你下车吗?我要回去了。”

按理说他态度冷淡,余未却觉得他在逼她——逼她在他和那个无关紧要的调酒师之间做选择。

她纠结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掰弄手指。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此刻选择下车,一切就真的……完了。

“下还是不下?”

“我,”她声音几不可闻,“我也回去。”说完攥紧双手,满脸戒备。

车子平稳地驶出。余未警惕地等着他的调侃,没想到他一路上沉默不语。

汽车驶进安置房小区时,宋冬逸淡淡丢下一句:“我等下就搬走。”

余未解安全带的手一顿。

“所以你不用躲我了。”他熄火,解安全带,下车。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时间。

他只是通知她。

余未不知该如何反应,坐在副驾上,望着空荡的驾驶座出神。

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所以逃避,从没想过让他搬走。他突然说要搬走,是在故意气她吗?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明明只要他说句对不起,哄哄她,她就可以不计较。

所以他宁愿搬走也不愿收回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早上就不该贸然和他搭话。

余未下车,上楼时正好遇见下楼的宋冬逸。

他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余未算了算,从他下车到此刻,顶多七八分钟。

她想起第一次进他房间,他的物品少得像随时准备离开。此刻也是如此,毫无留恋。

两人默契地停在楼梯上,相对无言。

“你上来,我帮你关门。”他声线淡漠,垂着眼不看她。

余未既委屈又生气。

委屈的是,她始终认为今天的事是宋冬逸反应过度、态度强硬。虽然是气话,但他竟说跟她无话可说。

她气他毫不努力——不努力道歉,不努力哄她,直接选择用搬走来逃避。

小说里的男主在这种时候,不都该强硬地吻上来,紧紧搂着女主说些肉麻情话,然后两人和好吗?

为什么他是强硬地把她扛回来,然后自己搬走?

余未赌气地不说话。

宋冬逸等不到她的回应,拎着行李箱直接下楼,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正要上锁时,他停下来问:“你有钥匙吧。”

余未一言不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插在锁上。

余未听见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死死盯着他走向车子、放好行李、上车、驱车离开。

他始终没有回头。

余未心里五味杂陈,忽然也很想从哪里摸出一包烟,抽上一支。

翌日。

余未照常上班,宋冬逸也早早来到办公室。两人默契地避开对视,不主动交谈。

昨天的事让几个同事耿耿于怀,趁宋冬逸离开时,有人过来询问。余未只笑着说吵架了,很快会和好,不用担心。

实际上她心里也没底。

在她的安抚下,办公室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早上有警情,她尽可能自然地与宋冬逸共事。好在,他态度如常,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刻薄她。

“小余,这份资料是不是弄错了?”魏姐拿着一份签好字盖好章的材料递给她。

“啊,是吗?”余未接过来查看,确实有误,“不好意思,我重写吧。”

她在电脑前重新做好材料,犹豫着走到宋冬逸面前,把错误的资料递给他:“这个,我弄错了,你可能得重做。”

“没事,我来解决。”他顺从地接过,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余未杵在原地,眼神落寞。

她想起来了。最初认识宋冬逸时,他就是这样的距离感。上次,他也是这样疏远她的。对他而言,拌嘴是亲近,礼貌客套反而是疏远。

现在,他主动筑起了这道墙。

“怎么了?”他微微偏头,但仍不看她。

“对不起。害你要重做。”她语气低落,比平时乖顺得多。

“……小事而已,你不用在意。”他体贴地宽慰。

他反常的体贴,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余未恹恹地拿着重做好的资料敲响所长的门。

所长:“进来。”

她走到所长桌旁,放下资料:“这个,麻烦您重签一下。”

“好。”所长拿出印章。

“对了,小宋跟我说,昨天那个案子暂时不需要你加入,让我全交给他负责。”所长把签好的材料递给余未,眼神和善,并无责怪。

“嗯,也好,反正我只会拖后腿。”话一出口,她就被自己语气里的悲观惊到了。她极少说这样丧气的话。

“这是什么话?谁说的,”所长讶然,“你工作认真,态度积极,怎么可能拖后腿。”

“就是有人说。”她精神不振,有气无力。

所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笑道:“不会是你师傅吧?”

余未略作迟疑,还是替宋冬逸说话:“不怪他,他说得对。”

所长泰然自若地倒茶,胸有成竹道:“就算他真这么说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只是不想你做危险的事。”

余未闹别扭地别开眼:“不是,他就是看不上我。”

“怎么可能,”所长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你报到的第一天,他就来找我,让我调你去内勤。”

“诶?”余未诧异。

“你不知道吗?”所长微讶,摸着下巴回想,“他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你是他熟人的女儿,娇生惯养的独生女,一线情况复杂,你跟着出警不仅自己有危险,还会连累同事,建议让你从内勤开始,对大家都好。”

“我,不知道……”

“我否决了,因为实在缺人,没办法。后来他说,既然一定要出外勤,不如把你交给他,他带过很多新人,有经验。其实我本来也想把你交给他,但他是从市公安局来的嘛,总要照顾一下。带新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大家都不愿意干。”

难怪他突然愿意和她搭档。

余未心绪复杂地低下头。

这件事,宋冬逸从未提起。她一直以为是所长的安排。他在公安局再怎么厉害,来到青湖派出所就是从头开始,竟在第一天就提这样的要求……

“我这么告诉你没事吧,他也没说不能说出去。”所长自言自语地抚着茶杯。

“谢谢你所长。”余未道过谢,径直回办公室。

下班时间已过,办公室里只剩魏姐一人。

“魏姐,我师傅呢?”余未上前问。

“刚才刑侦队的把他叫走了。”

“好,谢谢。”

余未大步流星地赶往刑侦队,现在她有些话迫切地想对宋冬逸说。很急,一刻也不能等。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上次开会的会议室,刚接近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商议声。

在一群男声中,一个女声尤为突出。

余未停在门口,看见宋冬逸身旁站着一位女警官。她身姿挺拔,言谈利落冷静,一看便是十分专业的警察。

两人都穿着黑色春秋执勤外套。他听人说话时专注凝视,她提意见时不卑不亢。两人神态均是内敛的克制冷淡,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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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情未了
连载中廖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