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皇帝对罗信的敕封下来了,封的是翊翔卫副指挥使、工部左侍郎、持节靖州军事、靖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一等顺义伯、食邑八百户、实封两百户。
收到消息的时候宁玥正在闹孕吐,拿到邸报抄录的圣旨,只觉得这些字都认得,可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又是文官又是武职还有爵位,一时间闹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等到宁玥缓过劲来,曹夫人耐心地为她解读,哪些是实封,哪些是虚职,以后的顺义伯该做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又有哪些事情不能做。再结合罗信要做的事情和皇帝的意图,宁玥才勉强弄明白为什么是这些位置。
静秋思考了一会儿小声问曹夫人:“若是罗大人因王妃的缘故受封,封号中也该带有‘礼’或‘恩’之类的字样,可最终定了‘顺义’二字,大约是皇上的意思,如此一来,说罗大人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声音会小许多吧。”
曹夫人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了。
不多一会儿,罗信亲自前来报喜了,不仅是加官进爵的好消息,还带来了另外一则消息:宁玥做姑姑了。
原来罗信在靖州勘探煤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农家女,很快就珠胎暗结,在王老爷子的主持下,罗信纳农家女为妾,生下来的孩子记在王琼英名下,养在王老爷子膝下,将来继承王家的香火,也算罗信对王家尽得一份心。昨日晚间平京王宅来信,说罗大爷的儿子已经出生,请王妃赐名。
宁玥和魏天瑜斟酌了一晚上,最终为罗信的儿子定下了“铭”这个字,命名为王铭。
今日好事连连,魏天瑜兴致很高。先是王妃有孕,然后自己晋封卫州大将军,后来舅兄受封,眼见宁玥亲自圈名的宜风殿可以完工,魏天瑜想要热闹热闹,可是宁玥一方面不想大张旗鼓,另一方面也需要静养,最终取了个折衷的方案:宁玥十三日迁居宜风殿,十五日再为顺义伯摆贺宴。这几日只邀亲近之人过府一聚,尽量低调行事。宁玥看魏天瑜兴致昂扬,只能勉强答应了。
主公和主母一声令下,可忙坏了府里的众人。从食材的采购到物品的摆放,从人员的调配到新殿的布置,可忙坏了静秋。宁玥也没有闲着,就算有曹氏和王氏协助静秋,可仍有许多东西需要宁玥亲自定夺。
这日黄昏,静秋匆匆忙忙地赶往瑞风殿,在殿前定了定神,理了理衣饰,这才拜见宁玥。她是来取那几日宾客的名单的。待粗看了一遍名单,静秋暗中算了一下,道是那日还缺些人手。
宁玥亲自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歇一歇:“还缺多少人?”
“大约还缺二十人左右吧。王妃看是从别的府上借人,还是从别院调人来?”
宁玥思索了一下说:“王府占地大,规矩又多,如今日子又紧,不管是借还是调,总会出些纰漏。不若从各院侍奉的人里调出来些吧。我这里就让若初带人过去给你调配,侧妃那里等下我让绯乐去说,曹氏和王氏那里还是你去一趟,就说是我的意思,这人差不多就凑齐了。”
府中后院各处就数瑞风殿侍奉的人最多。本来瑞风殿里长安长宁跟随瑞王随身伺候,下边二等三等丫鬟有七八个,粗使的有十几个,都由掌殿姑姑张氏管着。张氏的姐姐是瑞王的奶妈妈,临去前举荐了自己的妹妹。这还只是瑞王侍奉的人,虽说大部分都随瑞王去了和风院,但再加上侍奉王妃的人,瑞风殿的人就更多了。
说起来宁玥身边的人还没有满配。如今身边的大丫鬟只有若初、绯乐和青莲三人,二等丫鬟也不过六个,其中彩鹊能顶半个大丫鬟用,三等丫鬟和粗使丫鬟也没配齐,说是等王妃搬回宜风殿之后再补上。府里好些人卯足了劲想要挤到宜风殿去呢。
正是因为眼下使唤的人富足,宁玥才能把人抽出去给静秋调配。
可就因为这事,竟起了争端。
静秋离开没多久,宁玥正要遣人去问魏天瑜回来没有,就听到外边有人来报,说是静秋和张姑姑起了冲突。
虽说张姑姑仗着曾经的一点香火情做了瑞风殿的掌殿姑姑,平日里对小丫鬟们也是趾高气昂的,但是自入府以来将殿中事务打理得十分妥帖,从来没有出现过丝毫差池。
今日静秋领了命要去曹王两位夫人那里要人,路上遇见了张姑姑,想着虽然万给发了话,可也要用到张姑姑手下的人,自然是要和张姑姑打声招呼。
礼貌之后,静秋本要离开,却听到张姑姑身边的小丫鬟小声说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便要治小丫鬟犯上之罪。哪知张姑姑竟装聋作哑说没听到,又说静秋是奴婢出身就算爬上了大王的床也比不上良家,如今王妃回来了,识相的就快把后院交回去。
静秋出身耕读之家,又曾经是宁玥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又是掌管王府后院的夫人,哪里肯受这等侮辱,当下两边就对峙了起来,一直到惊动了宁玥。
若是再这样闹下去,不过多久府里的人都会知道,宁玥就让她们到瑞风殿把这件事辩个清楚。宁玥就坐在廊下听她们辩解,哪知这热闹把出门透风的杜侧妃都给引了过来,宁玥赶紧让人又搬了张椅子过来。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从高夫人要从瑞风殿借人争到高夫人的出身,又争论起尊卑之别,期间还夹杂着张姑姑骂高夫人以奴婢之身爬床魅惑主君夺主母的管家之权。年轻的静秋在骂战这块是远远比不上世故的张姑姑。
张姑姑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当初高夫人跟着大王回来之后,大王就把后院从长史夫人手上拿回来交给了高夫人。张姑姑一心想让自己的外甥女上位,自然就对忽然杀出来的静秋有了敌意。王妃回府,她故意留下几箱行李试探王妃,结果王妃根本没管。后来看大王带着怒气从瑞风殿出来,她又故意冲上去说王妃要占用大王的武器库,结果大王的反应竟然是踹了她一脚。不过也因为这一脚,张姑姑知道了,只要抱好王妃的大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要向王妃表忠心,第一件事就是帮王妃夺权。
“啪!”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张姑姑脸上,张姑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打她的人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侧妃,她身边的怜春竟然一句话不说就出手教训人。
围观的人也惊呆了。杜侧妃极少出自己的院门,连带着怜春也十分低调,可这次怜春出手教训瑞风殿的掌殿姑姑是怎么回事?
张姑姑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对着宁玥大哭,说侧妃打自己就是打王妃的脸,自己一心效忠王妃,还请王妃给她做主。
宁玥只是低头看手中茶碗里的茶叶,似乎毫不意外。张氏骂静秋自然是讨打。
果然是怜春开口解释:“高夫人出身耕读之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当年为葬父医母不得已才卖身,这等孝道尔等就算不知,这么长时间也该知夫人的品性如何,就算夫人曾经是奴婢,那也好过你这般心思恶毒的良民。”
“那也到不了你来教训我!”
怜春打断她的话:“当年高夫人为葬父救母,年幼的她将自己卖入了威远侯府。张氏你口口声声说高夫人没有教养,可是在指责威远侯府,还是指责侧妃?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
张氏没想到高夫人背后竟是威远侯府,知道自己这次是失算了,只能继续争辩:“我先前又不知道。可不是说她说是从平京王家带回来的吗?许是王家给她带坏了。”
这次轮到青莲来解释了:“顺义侯,也就是咱们王府的舅爷罗大人,曾经入赘平京王家。罗大人与平京府令杜五爷交好,看中高夫人的资质,所以带回府本来是要当作女掌柜教导的,后来因缘际会,被大王带回了王府掌管后宅。张氏这次是要指责罗府还是王妃呢?”
满场哗然,原来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高夫人竟然背靠威远侯府和顺义伯府,也就是她能越过曹、王两位夫人掌家是得了王妃和侧妃的双重支持。高夫人只是在平京王家受教一年便能将王府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传说中有宰相之才的王妃又该有何等能耐啊!
张氏现在是痛哭流涕,想要爬到王妃面前,却被众人拦了下来。“王妃,我是一心为王妃啊,我不知道高夫人有如此背景,我是一心为王妃打算啊。如今主母已经回来了,家事怎能由一个没上玉蝶的妾室掌管,奴不愿看王妃受辱啊。”
宁玥并不为所动:“高夫人的管家权是大王给的,也是我让她继续拿着的。我回府这些日子,高夫人的勤勉我看在眼里,也很是放心。你只一句为我打算,就在后宅生事,就敢为难管家的夫人,又置我于何地。”说罢,又转向围观的众人道,“若是每个人都打着为大王为我的旗号行事,若是你们的亲人以王府的名义在外行走,无论是否是王府中各位主人的意思,都会被当作我们的意思。你们扪心自问,这当真是代表了主人行事吗?还是说有人私心作祟企图裹胁王府来满足她个人的私欲?”
说到这里,机敏的人已经意识到,王妃这是在借题发挥,高夫人被为难是引子,王妃临场发挥用这件事敲打众人,所有人无论在内在外都要谨言慎行,主人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下人不得随意假借主人的意思或者打着为了主人而肆意妄为。
“张氏也并非罪大恶极,只是我的家中容不下这等凭空生事之人。今晚先关到柴房里,明天打发到庄子上吧。”虽然之前都是疾言厉色,可宁玥最终还是轻轻放下。惩罚并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人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王妃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是长公主府出来的,我姐姐的女儿还在书房伺候过大王,求你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不要赶我离开,我留在王府里做什么都行,我可以喂马,我可以刷马桶,只要让我留下来。”留下来,她就有希望凭借往日的势力翻身。
杜侧妃在一旁冷冷地说:“长公主都不理俗事多少年了,德阳侯一年也回来不了几天,难怪会有起了不安心思的奴婢。你若再攀扯长公主,可就是指责长公主府教养不行了。”
至于她姐姐的女儿,可不就是她口中的爬床贱婢吗?如今不管这女孩子是不是真的伺候过大王,这辈子可算被她姨妈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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