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一片寂静,一阵冷风吹过,却没人敢动。皇帝敲击着桌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魏天瑜上前想要打破这可怕的寂静,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了。
“凌侯前年出京,所为何事?”
凌侯走到案前一拜,道:“回陛下,臣奉太祖遗命,寻人,交托遗物。”凌氏自太祖时执掌骁腾卫,百年传承从未断绝。凌侯出京是大事,说是遵循太祖遗命也没人质疑。
“可曾寻到?遗物可曾交托?”
凌侯答:“回陛下,遗物已经交给宁玥先生。”
马严当时就站了起来反驳:“荒唐,太祖归天两百余年,怎么可能有遗物交给他!凌侯有何凭据?”
宁玥大脑不停地转动。今日马严背后分明有人指使,目标不知道是自己还是瑞王,但马严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高台上两位也不愿公开。可是现在皇帝是怎么想的,他是要借势逼出自己和魏青云之间的关系?可是魏青云早已作古,自己就算道出事实,又会面对着什么呢?会被人利用身份做文章,还是被当作妖孽一把火烧了?
凌侯拱手道:“宁公子一次就打开了太祖寄托在凌家的密匣,匣中有太祖亲手绘制的宁公子的画像。当时瑞王、范正合老大人和骁腾卫副统领赵震均在场见证。”
这要么是弥天大谎,要么是惊世真相。在场之人都是位高权重,绝对没有串联的可能,特别是赵震,就是为了辖制凌侯,是绝对没有可能同流合污的。
难道这就是真相?
皇帝身体前倾,继续说道:“口说无凭,可有物证?”
宁玥脑子有些发蒙,实在不知道剧情接下来的走向,也不敢轻易开口回答。倒是魏天瑜及时回答:“还有一枚九龙令。”
宁玥赶紧从怀中掏出那枚九龙令,却也不小心带出了瑞王令。
皇帝拿到了九龙令,仔细端详了一阵,又召唤了太史令,命他鉴别。太史令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跪倒在地,颤抖着说:“启禀陛下,这枚九龙令乃是消失已久的铁云令。”
铁云骑是太祖发家之本,太祖受封陈王之时打造了两枚铁云令,旻帝与太祖各执一枚,太祖那枚后来给了世子也就是后来的废太子,而旻帝的铁云令在禅位的时候又交还给了太祖。后来因储位之争,铁云骑蒙难,废太子手中的铁云令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销毁了,而太祖手中的铁云令早已下落不明。骁腾卫正是太祖命凌侯收拢铁云旧部创立的一支亲卫。
皇帝也没想到,太祖留下来的竟然是铁云骑的指挥权。旻帝归还的铁云令消失的时候,铁云骑还如日中天,也就是说——
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马严没想到宁玥一直隐藏的秘密居然要追溯到太祖,魏天瑜没想到太祖留给宁玥的竟然是曾经的铁云骑,宁玥也没想到这场宫宴竟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暴露身份的时候了,而皇帝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想证实的事情居然差点动摇了皇权。
听到如此惊天秘密,在场所有人都跪伏在地不敢起身,只剩高台之上的皇帝和瑞王以及广场中央的宁玥还站着。魏天瑜不知道怎么才能保下宁玥,宁玥也是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逃离这个死劫。
来自千年之后的说法肯定站不住脚,托梦之说虚无缥缈,假托神话又无可证实,短时间真的无法找出一条合理的说辞。魏青云他自己穿越到了乱世,来历可以含糊其辞,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一枚铁云令?就算铁云骑还在,无依无靠的自己凭什么能够执掌铁云骑呢?
宁玥的大脑越转越快,也越转越乱。皇帝也有些骑虎难下了,今夜若是匆匆揭过,百官心中有所疑虑,整个王朝都被动摇了。就算是要以妖言惑众之名处理掉宁玥,那瑞王等见证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圆月渐渐地爬上了中天,晴空无云却生出了一轮彩色月晕,尚宁殿前却没人去看这奇观。对百官来说此事也是匪夷所思,太祖如何认得两百年后的人,又为何留下了铁云骑,背后是否有神秘的力量存在,这股力量又是如何影响天下的。
宁玥的脑中似乎是过了很久,实际上太史令话音落下也不过几息的时间。魏青云把铁云令留给自己可能是想凭借当时铁云骑的忠诚来让自己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当时可能也没想到铁云骑很快就覆灭了,而自己一直到200年后才出现。
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伏地一拜,然后应答道:“启禀陛下。太祖密匣中画像之人,乃是宁玥的先祖。”
遇到危机的几个人里,马严自然不必说,忤逆皇帝的意思还揭开了此等机密,自然是没有将来的人;凌侯是皇帝的亲信,与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魏天瑜虽然是宁玥的上司,但也可以用一句被蒙蔽而置身事外;唯有宁玥,如果应对不得当是马上要面临死亡的人。
宁玥唯一的生路在皇帝身上,所以要先解决皇帝的问题才能保留给自己留一丝机会。无论是太祖预见到200年后的人并留下铁云骑,还是200年前同太祖有关的甚至奉太祖之命执掌铁云骑的人来到了200年后,再结合上太祖的来历从来都是个迷,宁玥的真实身份不仅可能引起人心惶惶甚至天下大乱,甚至有可能让人们从根源上怀疑这个王朝的正统性,一旦今夜的事情流传开来,别有用心的人很可能假借怪力乱神愚弄百姓,引起动荡。而在动荡之前,宁玥必定性命不保。
“当年太祖与先祖相约共同出关入世。关卡艰难,先祖败退族中。臣也是出世之后才知道当年魏氏闯关成功。”先从根本上否定自己同魏青云有直接的关系,解决两百年前的人认识两百年后人的问题。“昔年太祖与先祖心照神交,铁云骑训练之法也是两人共同创建,先祖晚年也时常扼腕痛惜,没能与莫逆一起出世,一展抱负。”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魏天瑜托付铁云骑的人并不在这世间。
“太祖密匣所用的锁,乃我族中独有,所以在这世间,只有我才能打开。”最后解释为什么自己能打开魏青云留下的盒子,再给所有人服下一颗定心丸——与太祖有共同来历的人只有一个。
皇帝的危机应该是已经解除了,毕竟只有她当场做出的解释才最有说服力。这一套谎话说出来虽有漏洞,但只要皇帝不深究,也马马虎虎能应付过去。只是,皇帝会不会放过自己呢?如果不肯放过,魏天瑜能不能救下自己呢?
“恭喜陛下,得遇良才。太祖保佑,护我国祚!”魏天瑜明白了宁玥的意图,立即打起了配合,将之前的事情揭过,并为宁玥加持特殊身份。当年天下动荡,出了个魏青云建立了新的王朝,自此天下归治;如今国泰民安,和魏青云一样来历的宁玥只能成为皇帝的治世能臣。
群臣也跟着魏天瑜恭贺起皇帝来。皇帝顺势扶起魏天瑜,大笑,说:“朕得上天赐予良才,瑞王当得首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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