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郭云静心底尚存一线亲情,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人,嗓子发紧,道:“你,你究竟怎么了?我妹妹?我不是早与你说过,她性情古怪,她也未必是针对你,她对谁都那样。你,你待如何?”

刘从裕不答,只冷笑一声,反问道:“与吴家的亲事你和岳母考虑得如何了?”

郭云静心头微颤,喉间痒意更甚,她轻咳两声,才道:“初四那日,吴夫人到府上拜年,她走之后,我与我娘略提了提,她几句话混过去了。”说完,她小心觑了一眼对面之人,果然那张俊脸瞬间又黑了。

郭云静莫名有些心慌,她飞快地扯出一个笑来,又道:“议亲嘛,向来如此,哪有一蹴而就的?细细算来,她们来朗州还不到一个月。如今贸然提起亲事,我娘自然是有些怔愣的。待我再慢慢地给她透出吴家的底细和吴四郎的人品,想来在益州是找不出这么好的亲事的。”说完,她掩袖轻笑,不忘抬眼打量丈夫的神色。

刘从裕听了这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起身走到榻前,挨着郭氏坐下,弯着嘴角,道:“夫人可要好生筹谋!这事若成了,对岳母、对二妹妹、对你我,都只有好处!吴四郎说了,可备下了大礼谢夫人!”

郭云静回以一笑,道:“我有些好奇,为何你如此看好这吴四郎?他头上可有三个兄长,他们家那点底子,日后分家,吴四郎能捞着什么?再说了,他爹不过是个五品的武散官,比咱们家的世袭刺史可差远了,等他老子一死,朗州城内,恐怕他们连中等人家都挤不上!”

“我这妹妹,不是我说大话,这般品貌,做个王妃也使得!你可别让我白折了一个妹妹!”郭云静这话三分假意,七分试探,一双眼睛满是探究,等着丈夫的回复。

刘从裕嘴角轻勾,笑得有几分邪性,郭氏对上那笑,自己先撑不住,想起身离了这睡榻,刘从裕却猛地伸手一拉,将她扯落进怀里,却不再看她,只把双眼投向窗外,幽幽说道:“吴四郎的大礼可不轻,说不得以后这世袭的爵位就是凝曦院的了!若是送你一个四品的诰命,你说你舍个异母的妹妹,值不值?”

这话大有深意,郭云静听得心惊,她猛地抬眼去看丈夫,轻呼出口:“你——”

“嘘!”刘从裕低头,伸出一指压在她唇上,道,“大正月的,咱们别说咒兄长的话了,等过了年,你就知道了!”

清渊阁内,郭母担忧地看着女儿,叹道:“方才在园子里,你委实不该那般与你姐夫说话的。”

“哼!难道他就应当那般轻浮地与我说话?他既不敬母亲是长辈,不重我是妻妹,我又何必以礼相待?”郭云喧满不在乎地答道,扭头就去逗猫。

郭母满面愁容地扶着椅子坐下,寄竹端来两盏热茶。

郭云喧捉了白猫入怀,见母亲这般,只好安慰道:“娘,大正月里,不兴愁眉叹气的!你若想训我两句,只管训,我听着便是。”

郭母爱怜地看她一眼,复又摇头叹气:“我训你作甚?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恨自己无能,若是能凭一己之力庇护你,咱们也不用寄人篱下了。唉,既养出了你这般性子,又想叫你委曲求全,要说错,也是我的错。”

寄竹噗嗤笑出声来,走到郭母身后,为她轻捏着双肩,凑趣说道:“瞧瞧,咱们夫人嘴上说着不生气,可字字句句都在拿刀子戳姑娘呢,姑娘气人的功夫师承何处,这不,显而易见了。”

“呸!你也是越发坏了,都打趣起我来了,真是谁的丫鬟像谁!”郭母扭头瞪了寄竹一眼,笑骂两句,笑完又想起心事,见眼下屋内只她们主仆三人,便对着郭云喧说道,“你觉着吴家……”

一语未了,郭云喧脸上已露出鄙夷之色。

郭母忙道:“你姐姐前日与我提了一嘴,我看那位吴夫人对你也颇是喜爱,听闻吴家的家世也过得去,若是你也嫁在朗州,倒是能和你姐姐彼此有个照应。”

郭云喧目露嘲讽、眼含讥诮,道:“阿娘这话不对,若是图照应,我应当想法子拢住这府里老夫人的心,若是嫁给那位刘刺史做续弦,跟我姐姐岂不是更有照应?”

“你,你!”郭母气急,剜了她一眼,道,“我这不是问你的意思吗?我又没应下,现下不是与你商量吗?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说完,也赌气地别过脸,不再看她。

郭云喧自悔失言,忙把怀里的白猫朝地上一放,自己起身走过去,蹲在郭母膝前,连声赔不是,软语撒娇哄了一通,才让郭母重新开颜。

寄竹忙劝二人喝茶,一盏茶过后,郭母才又叹道:“我心里自是拒绝的,单听说那人与你姐夫交好,我便信不过。只是如今咱们寄居在此,若是他们执意要结这门亲事,咱们可怎生是好?”

郭云喧挑眉,道:“怎生是好?离了这儿便是。”

“可……”郭母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可是益州有狼,朗州有狈?天下之大,也不是只有这两处可以安身!娘不必担心,我自有主意。”郭云喧气定神闲地一笑。

郭母见那笑里还透着三分狡黠,眼底的疑虑更重了,道:“你有何主意?咱们孤儿寡母,能谋生的路子本就有限。你若生得像钟馗倒也罢了,咱们娘儿俩租间铺子,不拘做些什么小买卖都能过活,偏你生得——唉!”

郭母一席话,郭云喧听了尚可,寄住率先忍不住,“哎哟”一声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一面笑一面说:“咱们夫人这话倒也稀奇,世人大都望着儿女有副好相貌,夫人却盼着咱们姑娘像钟馗,哈哈哈!”

寄竹这么一说,郭母也撑不住笑了,只笑着笑着,眼里又溢出两滴泪,她忙拂袖拭去。

郭云喧看在眼里,知晓母亲的担忧,既心酸又好笑,忙将心里藏着的事吐了出来:“娘可还记得谢夫子?”见母亲点头,她方继续说下去——

“咱们离开益州之前,我曾给谢夫子去信,言明来朗州避祸小住之事。腊月二十八那日,门房传了一封信进来,正是夫子的回信。夫子说,陛下又点了秦大人为今岁的黜陟使,年后将巡视江南西道,届时会路过朗州,邀我一叙。”

“当真?”郭母这下是真的转忧为喜了。

郭云喧笑着点头,道:“千真万确。我听闻夫子与卢家商行的大掌柜有旧,卢家商行的生意遍及江南,我那时,给夫子去信,本是想厚着脸皮求夫子为我在卢家荐一份差事,若能在卢家做事,我们自是不必担心被人欺于暗室,却不想有此意外之喜!夫子说了,等她与秦大人到朗州时,与我面议。”

郭母彻底放心了,心里着实欢喜,双手合十直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

屋内三人俱都笑了。

寄竹笑说道:“姑娘,何不求谢夫子荐你去秦将军麾下做事?那样岂不更好?听闻秦将军是官拜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呢,比秦大人还要官高,比她师傅还要厉害!若是姑娘能在秦将军麾下谋一份差事,那多威风啊!”说完,眼巴巴地看向郭云喧。

郭云喧莞尔,摇晃着脑袋,佯叹道:“这,也未可知啊!只是,你不是昨日才跟我说,外书房当差那个小厮怪俊的,我还打算年后将你许配给他,若是这样,即便我谋了威风的差事,你也不能跟着去了!唉——”

寄竹被逗得面红耳赤,伸手与郭云喧拧作一团,郭母在一旁止不住地笑着颔首,心道,这般,她对刺史府明日的年宴,和接下来的日子,就不用再悬着心了。

正月初七,刺史府请年酒的日子。女眷的宴席依旧是设在眠鹤院,只是刘母料定这日的女客人数更胜之前,便命郭氏派人将与眠鹤院相邻的燕语阁也洒扫干净,一齐待客。

凝晖轩的人依旧是早早地吃了饭,就到燕语阁侍立候命

此时才刚过辰正一刻,宾客未至,管事们也都到前院去了,丫鬟们见无人监管,不免都四下散开,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秦秋偷偷藏了一个汤婆子在衣内,反正冬日穿得臃肿,旁人看不出来,趁着无人,她忙将汤婆子从怀里抠出来,抱在手上。

青梧惦记着郭云喧的事,不时往院门外张望,希冀着能“碰巧”说上两句话。

秦秋揣着汤婆子、缩着肩膀、站在背风处,见状劝道:“你别看了,过来躲躲风吧。这个时辰,郭二姑娘应还在和熙堂,跟老夫人一块用膳呢。”

青梧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才挪到秦秋旁边,二人挤作一团。

秦秋又环顾四周,道:“鹊儿那小鬼呢?”

“去厨房了吧。”青梧没精打采地用脚尖抠着底下的水磨石砖。

她话音刚落,二人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眼,就见鹊儿小跑着闯进燕语阁,四下张望着,待寻到她二人的身影,才“噔噔噔”地跑过来。

秦秋无奈地说道:“你慢些,这么着急忙慌地,当心一会儿被管事姑姑们见了,遭训斥。”

鹊儿在二人身前站定,喘着粗气,道:“还不是六婶吓唬我,说二夫人马上要去厨房检视,我若再不走,当心被二夫人抓了错处罚去二门外扫雪。”

等鹊儿喘匀了气息,她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我方才回来时,遇见谁了?”

青梧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怎么?又撞邪了?”

“青梧姐姐,你怎么这样呢!”鹊儿垮了脸,却仍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方才一路跑回来,看到二爷领着两个人去了湖那边的莺舞榭。”

然后呢?秦秋和青梧齐齐露出一副“就这?然后怎样呢?”的表情。

鹊儿尴尬地挠挠头,道:“唔,就没了啊,我这不是赶着回来吗?我就是觉着有些奇怪,二爷这个时候不在前院招呼客人,怎想到去莺舞榭那么冷清的地方,没听说在那边设席呀。”

哈哈哈,秦若瑜和谢蓁小小返个场,按照时间线,她俩都已经年逾四十啦!

鹊儿就是个包打听,小道消息最多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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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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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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