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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漠北到江南,舟车劳顿,少说要一月余才能到。
可萧云璟只用了十天,一路马不停蹄直奔京城。
他找了家客栈将马栓好,洗漱换洗,却没有出门,而是坐在房中榻上,手里攥着一块极为圆润的石头,石头的形状是圆圆的,扁扁的,一面刻着婉,另一面刻着璟。
他手掌无意识摩挲着刻痕,刻痕已经因为被摸过太多次而有些淡。
不知何时天色暗下来,他耳边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那是还没有脱去稚气的声音,喊他哥哥。
萧云婉梳着两个盘成圆的发髻,小时候活泼爱动不老实,发髻总会跳出来几缕头发,却显得她愈发俏皮可爱。
她爱在萧云璟身边跟屁虫一样围绕着,哥哥,哥哥的叫着,哥哥我发髻乱了给我重梳,哥哥我裙子脏了,哥哥你看这里有个虫子,哥哥二狗欺负我,像夏日桑树上不知疲倦的蝉鸣,在漠北严寒周围荒无人烟,毫无生机的时候,他总是极为想念这样的吵闹,寒冷麻木四肢,威胁生命,这种吵闹发展成一种幻听和希望,清醒后幻觉才消散,漠北条件恶劣,冻死了许多人,他依靠幻听活着回来。
萧元璟不由得笑了一下。
外面突然一阵巨大的雷声,紧接着下起大雨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这样大的雨,妹妹在做什么。
他猛地想到,他们已经不是兄妹了。
他想去看她。
她在虞府。
他用什么身份看她。
妹妹大了,三年过去,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女子尚未出阁,不能随便见陌生男子,他也不能。
过去十六年好像一场不存在的梦一样。
连名分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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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人君子之所以是正人君子,就在于他会坚守自己的品格不做卑劣的事,更不会对自己做的卑劣的事生出期待。
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不择手段的时候,早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只是一个为了争夺功利虚名的小人,为了得到这些,他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云璟为了见到萧云婉,不顾大雨偷偷潜入虞府。
现在萧云婉改姓了,叫虞云婉。
他看见虞云婉脸色不大好,瘦了,也胖了,白瓷的脸上有些愤怒,更多的是忧愁,她推开门,她的侍女也跟了进去。
他想推开门,却推开了窗,仅仅推开了一丝缝隙,便瞧见了屏风上映出的那道影子,那一定是萧云婉的,和从前大有不同,却又无比熟悉。
萧云璟触电一般缩回了手,窗户砰的一声落下来,他听见屋子里的人警觉的喊了一声,他连忙飞身上房,坐在房顶上。
听见萧云婉熟悉的声音,叫她的侍女碧儿,碧儿也没有察觉出来,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再吸气时,她沐浴发出的香味混合着雨味一瞬间占满他整个身体。
木头湿润的味道和淡淡的玫瑰花香。
萧云璟浑身湿透了,萧云婉沐浴弄干了头发,很快便又出来,打着伞在连廊飞快的走着。
萧云璟一看便知道萧云婉身体不舒服,耳边有不正常的红晕,她向来爱赌气,身体越是难受越是硬撑,她心情越是好,走路就越慢。
终于萧云婉停了下来,萧云璟曾经与虞家主母见过一面,想起萧云婉应该是去见她的母亲了。
他停下来,听着萧云婉和虞家主母谈话。
萧云婉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萧云婉已经有心仪的男子。
萧云婉在虞府过的很好,她有一个待她很好的父亲母亲,和哥哥。
她现在是虞云婉了。
她长大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只有十六,瘦瘦小小的一个。
几乎一瞬间,萧云璟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卑劣,偷看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洗澡,偷听跟踪一个和他无关的女子。
人在做,老天在看。
萧云璟眉头皱紧,用力闭上眼睛,飞快的离开了虞家。
一个月后。
虞云婉迟迟听不见京中有谁要回来的消息,便以为那日是虞旸存心要戏弄她。
可密信是真的,密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
她叫人暗中找萧云璟,又不想被萧云璟发现,或许他早就发现自己在找人监视他了呢。
虞云婉坐在书桌前,提起笔,犹豫太久,笔上的墨水滴下来,在纸上氤氲成一团黑墨。
她甚是心烦,放下笔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地上已经有许多被揉成一团的纸。
终于她咬了咬嘴唇,在纸上写下,萧云璟。
她想给他写信,原来找的打探萧云璟下落的人已经不能用了,她只好再找新的人,这次的插曲,让虞云婉有种不安,好像他们之间,随时都会断掉,再无任何消息,不能再这样了。
写下萧云璟之后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笔。
写她派人找他吗,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这些萧云璟会不会觉得厌恶。
她放下笔对着那张纸发呆,随后叹了一口气,又团成一团扔在地上,这次扔的远了一些,纸张落地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虞旸一脸不屑的走了进来,虞云婉顿时皱起眉头,虞旸弯下腰捡起了那张团成一团的纸,展开来就看到上面的字迹。
虞云婉趁着他看,动作极快的从他手上抢走了那张纸。
“虞旸,你怎么敢随便闯进我的屋子。”
虞旸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对着虞云婉皮笑肉不笑,“我不进来怎么知道我的好妹妹正思春,我不进来,怎么知道我妹妹想着的是谁。”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虞云婉看惯了他这副样子,反而不被他激怒,她放下那张纸,整理了下衣衫。
“你来干什么”。
“你觉得我来是干什么”。
“虞旸,我没什么耐心”。
“两件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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