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沈约右手拿着上朝用的笏板,像是拿着戒尺一般,有一下没一下地作势拍打左手手心。

“来看为师最得意的门生。”沈约说得一本正经,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你的得意门生,是本宫,还是六年前死在这里的那几位?”越长风嘴角微勾,樱唇间一字一顿的吐出:“老师。”

语调慵懒,似嘲非嘲,彷佛在舌尖上回味着这两个字。

“为师门下不出败者。”沈约嘴里说着凉薄的话,脸上却依旧人畜无害的微微笑着。“而那一夜在玄武门前,为师只有一位门生活了下来。”

“那本宫可不敢当沈相的门生了。”越长风走到男人身前,有意无意的顺走他手上笏板,拈在指间摩挲。“毕竟,本宫在那一夜,输掉了三位皇兄,还有我那白月光夫君。”

“白月光夫君”五个字,说得别有深意。

沈约并不喜欢这样的答案,正要说些什么。

越长风拿着笏板,也像挥舞戒尺般戏谑地往他手板上打了一下,转身往城楼下走去:“走吧,是时候去拜祭本宫念念不忘的好驸马了。”

那句“走吧”似乎带有邀请的意思,沈约双目一亮,跟着她钻进等候多时的马车。

长公主府的车驾极尽奢华,宽广的车厢内茶几软榻应有尽有,车厢外四面皆有悬挂以金线双绣编织而成的九蟒图腾,唯恐途人不知这是堂堂摄政长公主的车驾似的。

大年初一多有在外走动到处拜年的百姓,远远看见长公主的车驾便自觉分开两边退到路旁。

车外的百姓不能窥得天颜,车内的人却能清清楚楚听见车外的窃窃私语。

“先驸马已经死了六年了吧。”

“长公主真是长情,每年大年初一的还毫不避讳相冲,雷打不动的前去柳家墓园拜祭。”

“可是长公主位高权重,要什么男人没有。”

“据说长公主面首虽多,但六年来还不曾另招驸马,看来真的没有人比得过这位柳家公子。”

“这是当然,这桩婚事是长公主当年亲手求来,一句柳家时言世无其二,非君不嫁,早已家传户晓了哩。”

“那长公主还真是可怜,亲手求来的姻缘,不过两年便——”

车内沈约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形。

“老师你看。”车里明明有大把空间,越长风却不知什么时候紧挨着他而坐,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戏谑轻笑:“连百姓也说本宫可怜。”

她的语气轻佻散漫,好像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长风。”沈约嘴唇微抿,似乎在控制自己伪装的情绪。他唤她长风的时候,总是以长辈的口吻说着与身份不符的话,就连自己也沉醉在师徒禁忌的戏中流连忘返。

“这夫妻情深,你到底还要在天下人面前演多久。”

“好大的醋味。”越长风在他耳边轻笑,清脆的笑声有如珠玉落盘,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头。“为了一个学生,吃另一个学生的醋,这学生还是一个死人。”

玉指轻点他的鼻尖,惹得一本正经的男人微不可察的一颤:“这是为人师表的表现吗。”

沈约面色一沈,声音也沈了下去。

“为师不是……”不是什么?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越长风拿着沈约的笏板,一把按在他的唇上。“比起说话,本宫还是喜欢老师这张嘴做别的东西。”

嫣红的舌尖吐出唇外,微微向上一勾,暧昧的暗示不言而喻。

沈约依旧板着脸,泛红的耳根却已出卖了看似无动于衷的他。

越长风一手轻抚那已是烫红的耳珠子,一手悄悄把官服的重重衣襟拉开一条口子,像灵蛇般窜了进去。

沈约干咳两声:“这外面全都是人。”

越长风指尖一弹,一声低吟几乎便要从紧绷着脸的男人口中溢出。

“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沈相**的声音,那老师可就要忍住了。”越长风在他耳边,宛若鬼魅的呢喃。

沈约冷哼一声。 “你这是欺师灭祖!”

衣襟掀开,越长风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感受着他留在外面那和年龄不符的、柔滑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肌肤,在她手下禁不住微微抖颤。

冷淡、寡情,一本正经的权臣帝师,此刻正在纵容甚至在无形之中诱导自己的学生欺师犯上。

微妙的割裂感让她气息加重,重重呼在男人脆弱的脖子上。

“老师不喜欢我这样?”

沈约闭口不言。

越长风低低一笑:“那就是喜欢了。”

她继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瞎话:“迎合老师的喜好,学生这是尊师重道。”

马车从城北出了京城,道路开始变得颠簸,马车也跟着上下摇晃。

一刻钟后,越长风已经坐到窗边,呆呆看着垂下的车帘。

沈约一脸冷静的整理着衣襟,却忽地听她开口:“老师看着我和柳郎长大。”

才刚对他做完那码子事,便可以如此波澜不惊地提起先夫,大概也只有她这一个没有心的女子——

“你也知道,我曾经心之所向,便只有他一个人。”

世无其二的柳家大郎已经死了六年,曾经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只剩下百姓口中一句可怜、卻是离经叛道有著无数入幕之宾的公主一人;除了身为老师的沈约以外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知道,当年越长风在弱水三千之中为了取这一瓢,是真的什么也可以放弃。

如今身边绿草如茵,她看似自我放纵、游戏人间,实质心之所向,却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沈约眸光深深,闷闷一笑:“为师知道。”

“也只有为师,最是了解你。”

越长风不以为然的笑笑。男人总是喜欢证明自己的唯一性,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车驾嘎然停下。

先驸马柳时言就葬在京郊以北的柳家墓园里,从北门出去不久便到。

越长风把笏板往沈约手中一塞,也不理衣角凌乱,迳自跳下马车。

一旁等候已久的玄武卫递上早已备下的鲜花纸钱。

越长风看也不看便接了过来,目光一下定在墓园中心的一人身上。

她随口一问:“那是谁?”

人人皆知每年正月初一长公主都会来拜祭亡夫,每次到来之前都有人人闻之色变的玄武卫事先清场。

可如今竟然有人进得了来,还站在墓园中央先驸马的墓前。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身形单薄,却是站得毕直,在飘雪之中犹如寒梅傲立。

“他是柳家的人。”玄武卫沈声回应。“应该是先驸马……的四弟。”

柳家大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至少昭阳公主是这样说的,坊间也就这样评价。可是在他殒落之后,却又出了一个柳家四郎。

然后时人又说柳家四郎惊才绝艳,不亚其兄;又跟最终向皇权低头尚了公主的大哥不同,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不求功名,身在百年权贵的柳家之中却又孤高清贵不屑入世,仿佛高岭之上可望而不可摘的雪莲。

“难怪。”越长风的眼神像钉子一动不动的定在男子背上,嘴上却是不在意的轻蔑一笑:“你不觉得他们太像了吗。”

“陆司使。”

陆行舟一直低垂的眼帘一抬,露出了眼中一言难尽的神色,却很快便又顺从臣服的低了下去。垂在两侧的双手抬起,下意识地为她整理还未掩好的衣襟,自然得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的确一样。”他的嗓音暗哑,听不出一丝感情:“一样的虚伪。”

越长风轻笑,被言简意赅的答案乐到。

“本宫就喜欢你这一针见血的本事。”

杀人如是,怼人也是。

“可是,陆司使如今位高权重,也喜欢自作主张了,嗯?”

这是一个强强相遇,必有一人驯服的故事

——但驯服的永远不会是女主

大年初一祝各位新年快乐,蛇年行大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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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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