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芝圃:仙草篇【1】

最初的故事要从这里开始,而不是在人间。

紫芝草原叫紫芝花,它的茎可以用来做整个神界最好的灯芯,只有芝圃拥有这种紫芝仙草,人们于是称掌管芝圃的仙人为“芝圃仙尊”。

制作最好的灯芯需要三十六道繁琐的工序,芝圃仙尊极其严谨,手下仙子仙童对每一道工序都不敢怠慢,对紫芝草更是精心养育伺候。凭借着紫芝灯芯,仙尊颇受器重,越发鞠躬精粹。

为了把养分都长在茎上,好做更多灯芯,仙尊对它进行品种改良,又浇灌特制仙水,原本花型饱满、花瓣纷呈的紫芝花后来只有雏菊那么大,一株最多只能开两三朵,颜色变得毫不起眼,还失去了原本的花香,看上去就像草一样,于是久而久之,人们叫它“紫芝草”。

仙草有雄株和雌株两种,特性不一,它们汲取天地日月精华成长,到了收割时间就以自身躯体和灵力奉献出来,做成灯芯,再重新长出枝叶。

神界最好的灯芯产自芝圃,最好的酥油来自鲛人族,鲛人们会忍痛自愿割掉鱼尾,献出来制作燃灯的酥油,再慢慢等尾巴长出来。

有了灯芯和酥油,便可以点灯供养诸神,驱散黑暗和寒冷,为诸神照亮道路,心生光明和智慧。于是邪祟不敢近,魔鬼不敢犯,灭奸邪,破险恶,救度苦难世人,为三界带去光明和希望。

神也争一口气一炷香,供灯是每个神明都很看重的事,因此,神界也很看重芝圃仙尊。

芝宇是自己从仙草幻化成人形的,它生长了起码有一万年,当了一万多年的仙草,被收割了不知道多少次,汲取天地日月精华,又倾听仙尊对仙子仙童们的教诲,日积月累有了灵性和自我意识,会有想法,会说话,然后一步步自己默默修炼,到后来可以幻化成人形,变成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

芝圃仙尊很是惊喜,这可是芝圃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自己幻化成型的紫芝草,仙尊见他容貌俊秀,一双眼聪慧伶俐,便给他取名“芝宇”。

仙尊很宠爱芝宇,觉得他天资奇特,是可造之材,精心培育他。

这里虽然有照料仙草的仙子仙童,但他们并不会真正懂得仙草们的想法,于是芝宇自己提出也去照顾仙草、制作灯芯,仙尊同意了。

芝宇照顾的仙草非常好,他本就是紫芝草,能和仙草说话,知道它们想要什么,但凡仙草有个小病小痛,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并做出对策,还会宽慰它们不要怕痛,收割是一下子的事,用自己的灵力和身躯制作灯芯是无上的光荣。

在他的照顾下,紫芝草长势喜人,他制作灯芯的技术也很棒,灯芯的产量和质量都比以前高,仙尊对芝宇越来越满意。

但芝圃里的仙子仙童们不爱和芝宇讲话,他们习惯了把紫芝草当做植物,而不是和他们地位等同的仙人。即便见到他,要么敷衍,要么打发他去做各种杂事。

十岁模样的芝宇十分苦闷,他还是孩童心性,渴望朋友,想和人一起玩耍,芝圃有这么多仙子仙童,却无人理会他。他只能日复一日劳作和修炼,空下来时,阅读仙尊留给他的书籍解闷。

仙尊并不常出现,仙子仙童也不和他说话,芝宇只能和仙草们聊天,如是过了五千多年,每一天日复一日照料仙草,做灯芯,修仙,学习。他从孩童逐渐长成少年的模样,容貌越发俊朗迷人。

他修行略有小成,照顾仙草和制作灯芯有功,仙尊嘉奖他,奖赏他,带他去芝圃外面的世界玩耍了一回。

仙子仙童们从此才主动和他讲话——他们从未去过芝圃以外的世界,好奇极了,同时也明白:不论多么不甘和嫉妒,仙尊就是看重芝宇,和谁作对也不要和仙尊的意思作对。

仙子仙童们都愿意和他聊天说话了,可芝宇还是觉得孤独。

有一天,芝宇在照顾仙草时,望着那海一般无边无际的花田,叹了一声气:“你们这些紫芝草啊,要是其中能有一个也幻化出形,来陪我该有多好,这里太寂寞了。”

月色洒下来,十分清冷,他落下泪,眼泪落在一朵花上,它突然得了灵力,不再只是花了。

她觉得他好可怜啊,这么日复一日用心照料仙草、制作灯芯,这么辛苦,还是没人真正关心他。于是她决定要好好长大,报答他一直以来的精心照料。

有一天,芝宇依然对着花自言自语,有一朵花用微弱的声音回应了他:“谢谢你。”

小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也当了很长时间的仙草了,起码有六千年,如果现在开始勤加修炼,就能变成人形来陪你了。”

芝宇大喜,两人从此就成为了朋友,他用心照料她,还用自己的灵力灌溉她,希望她快快长大,他给她念书讲解,她也逐渐得了灵慧,但要幻化成人,起码还有一万年,太漫长了。

芝宇为此常神色落寞,长吁短叹。

仙尊问他:“芝宇,你为何愁眉不展?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芝宇答:“弟子并无所求。”

仙尊心想,芝宇素来乖巧听话,又守规矩,是不会主动开口的。他发现,仙子仙童们虽和他有来往,但并不是真正在乎他,只在乎他有没有把花照顾好、制作的灯芯怎样了。

常年专注于修炼,人难免会变得孤僻和多愁善感,仙尊想起第一次带芝宇去外面的世界时,芝宇兴奋又欢喜的模样,于是决定以后让他跟随自己去见使者,去出门送灯芯,多见见外面的世界——果然,芝宇快乐多了。

此时,孤独的就只剩另一朵小花了,每次芝宇去外面,她就无人陪伴,周围的紫芝草只是草,仙子仙童压根不理会她,她只能陷入漫长的等待,每次芝宇回来,她都高兴地快哭了。

芝宇告诉她:“仙尊器重我,带我去见诸神的使者,让我和侍卫们一起去护送灯芯,还派我出入凌霄和瑶池,让我参加天上的宴会。”

小花欢喜地说:“恭喜恭喜。”

芝宇不在的日子很孤单寂寞,可每次他回来,都会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太想知道了。而且,芝宇那么高兴去外面的世界,只要他高兴,她也会高兴。

见到那么广阔的世界,融入新的环境,芝宇还是会不安,在热闹的人群里依然觉得孤独。

小花说:“我快开花了,你把我的花带在身上吧,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仙草的花苞至多只有四朵,开了也会被掐断,只在繁育种子的时候留下最优的一朵,她在那个晚上开出了三朵花,他把花折下后放进了衣袖,从此就像有了朋友陪伴和安慰一样,自如在仙界行走。

不管去到哪里,不管他会不会出糗或出错,他相信,这世上有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关心他的。

仙尊对芝宇很满意,视他为得意门生。

仙尊觉得,芝宇不仅仅是一个照顾仙草、制作灯芯的花仙了,他可以有更大的进步,也该享有更好的待遇,该给他一个随从或者侍女,为他处理好一切繁杂琐事,好让他一心一意修炼。

于是仙尊决定从那些仙草中,用自己的灵力随机将其中一棵仙草变幻成人形。

这时,小花主动开口了:“请选择我吧,尊敬的仙尊。”

仙尊有些意外。

“我已经当了六千多年的仙草了,感恩芝宇一直以来的精心照顾,想回报他。”小花恳求道,“但我灵力弱,要起码再过一万多年才能幻化成人形,若是仙尊怜悯,能用灵力将我幻化成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回报仙尊和芝宇。”

仙尊于是点了点头,将她变成了一个十岁模样的女孩,还赐给她灵力。

小花幻化成女孩模样,仙尊觉得孩童的身体又矮又小,力气不如成年人,干活时很不方便,于是又赐她仙丹,将她提前幻化成少女,而不是像芝宇一样顺其自然地长大。她的身体已经是成熟为少女,心智却还是女孩一般。

仙尊告诉她:“你是为了伺候芝宇才被我变成人形的,就叫你‘侍芝’吧。仙界规矩多,以后,你一切都要听芝宇的教导和安排,你是他的侍女,他是你的主人,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忤逆。”

侍芝点了点头,对仙尊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礼:“是。侍芝遵命。”

芝宇有了侍芝陪伴后很高兴,终于有同伴了,终于不孤独了,终于可以有人和自己聊天,嬉笑、奔跑了。

他教她怎么照顾仙草,怎么制作灯芯,告诉她仙界种种规矩。每天的日子就是照顾仙草、制作灯芯,时间久了,侍芝会觉得很单调,芝宇就在闲暇时陪她玩耍,告诉她外面的世界,也会把仙尊给他的书给她看,教她修炼。

每次芝宇一走,侍芝就没有了朋友,她渴望和芝宇一同外出,却被仙尊呵斥胡闹,吓得她瑟瑟发抖。

没有仙尊允许,谁也不能轻易离开这里,擅自离开芝圃是死罪。她只能常常望着芝圃的大门望眼欲穿,盼望芝宇早日回来。

仙子仙童们并不理睬她,她是芝宇的侍女,他们顶多把她当侍女使用,让她做这做那。侍芝也不恼,有事可做至少好过被冷漠忽视。

她会偷偷开花,把花朵送给芝宇,每一次的离别,两人依依不舍,每一次回来,两人充满喜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就这样过了一千多年。

凝光是来自鲛人族的贵客。她和她的四个侍女来到芝圃,作为使者,和芝圃进行友好交流。

鲛人忍受断尾之痛,用自己的鱼尾炼制神界最好的酥油,供养神佛,鲛人的自我牺牲精神换来了神界的尊重,再加上他们灵力强,地位颇高。

凝光一来,众仙子都愿意围着她、服侍她,侍芝也想去瞧瞧鲛人长什么样,但每次都被打发走,还被要求做这做那,于是侍芝只能默默离开,一个人做完多个人的事,每天忙得腰酸背痛。

凝光注意到了那个经常欢喜而来、失望而归的侍女,她问仙子:“为什么你们都不理她?她只是想和你们说话、加入你们而已。”

仙子答:“她只是一个侍女,一个灵力弱小的花仙。她不是自己修炼幻化成形的,是仙尊给了她力量,才能化作人形,不然她只是一棵草而已。”

凝光道:“可你们也是侍女。”

仙子答:“她是芝宇的侍女。芝宇和我们同辈,所以,她是侍女的侍女。”

天界等级森严,十分看重上下尊卑,凝光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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