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芝的花枝结出了前所未见的紫红色饱满果实,和以前所见的只有种子没有果实的仙草都不一样。仙草以前都是用风传播花粉并结出种子,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偷偷把果实摘下,再默默毁掉。
凝光对侍芝日渐冷淡,侍芝也不知为何心虚地不敢去见她。
凝光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走,每天她都对自己说,我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但每一天都没有走。她希望他们被发现,又害怕他们真的被发现。
有时她会接到家书,让她回鲛族,她便回去,待一段时日后,又带上礼物回来。
就这样又过了近两百年。
*
有一天,芝宇突然对侍芝说:“侍芝,如果仙尊问起,你就说你一切不知,你不知道什么是夫妻什么是行房,是我诱J了你,你一定要说你什么都不懂。”
侍芝刚想问怎么了,仙尊就带人将他们分别捉拿。
仙尊还是发现了两人的异样,并且勃然大怒。
仙尊偏爱芝宇,对他说:“你只要说是她勾引你,就可以逃过极刑。她不过是因为你需要人服侍才幻化出人形,少一个侍芝,你看外面的花田里,有千千万万可以陪伴你的紫芝,死一个侍芝又怎么了?”
芝宇答:“不!是我动了凡心,是我诱/奸了她,请仙尊责罚我!她尚且年幼,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是我贪恋红尘,想要她陪在我身边。”
“正因为她年幼,没多少灵力,才凡心重,不知轻重,不守天规,于是引诱你!”仙尊厉色道。
芝宇坚持是自己的错:“仙尊素来教导我要诚实,要求我德才兼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么可以将本该是自己的责任推脱到女子身上?”
侍芝也被拷问,她记得芝宇对她的叮嘱。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虚弱地答。
“你真确定?”拷打她的仙童十分鄙视她,“芝宇君本有着大好的前程,是最受仙尊器重的弟子,却因为你这个贱人,毁掉整个人生!分明是你不守妇道,漠视天规,还把所有责任推到芝宇身上,你可知,就因为你淫//荡的行为和推卸责任的话语,芝宇要遭受怎样的极刑?”
侍芝流泪不止,于是改了口:“我知道的,我一开始就知道的,我知道什么是做夫妻,我,是我勾引他,我有罪。”
仙尊于是顺理成章,要把所有责任推到侍芝身上。
“侍芝……”芝宇震惊地不行,“不是说好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整个芝圃,只有芝宇待我真心实意好,侍芝本是不起眼的草芥,是为了芝宇而生,”小花仙泪眼婆娑,“就让我去死吧,侍芝没有怨言。”
凝光站出来,为侍芝鸣不平:“明明是芝宇诱J了侍芝,她被屈打成招,有失公允,请仙尊重判!”说着,她请来身后的神兽。
神兽可以分辨谎言,将真相告知。
侍芝果然在最开始时一无所知,以为做夫妻是天底下最好的亲人和朋友的意思,仙尊颜面有损,但神兽在前,他也只能公正。
芝宇被严刑拷打,关进天牢。侍芝被打了两百鞭子,她没有坐牢,但宁可去坐牢。
仙尊将所有紫芝仙草都变成雌雄同株。
仙女们越发不待见她,嘲讽她,排挤她,孤立她。
没有人愿意和她站在一起,她走过,她们就全部走开。她们欢笑,她一来,她们扭头就走。她照顾的仙草,被拔掉,她制作的灯芯,被扔掉。
仙女们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害了芝宇。
“当初仙尊打算随意将一株仙草变成人形,是她主动提出来要陪芝宇,想来她在是一棵仙草时,就已经是个不知羞耻的贱妇了!”
“就是!就算她不懂又如何?她还不是答应了?真不想答应的话,她该以死抵抗,或者现在就去死。仙尊没让她死,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还可以活着?那么不要脸!”
侍芝过得比以前还要惨。
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变成人形,早知如此,就应该继续当一朵没有感情的花。
于是她重新变成了仙草,长在花田里,安安静静。
但仙子们还是有办法发现她,捉弄她,不给她浇仙水,把虫子扔到她身上,把垃圾从她身上倒下去,掐掉她的叶子,掐断她的花枝,把她连根拔起,她只是沉默,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颗什么感情都没有的草。
凝光看不下去了,赶走了那群欺负她的仙子,为她浇水,捉虫,她拿来一个花盆,把她栽到盆子里。
她恳求仙尊,让她带侍芝离开,仙草已经雌雄同株,雄花现如今在天牢,雌花便也没必要存在于芝圃。
仙尊说:“没必要存在就杀了吧,我芝圃的花,烧了化作灰,也得在这里。”
凝光再三恳求,还是被拒,只好继续留在这里。
她不想她听到仙女们的议论,就找了个地方自己住下,在河畔,她潜入水中,化作鲛人,她在水畔当一朵花,她们随时能见到彼此。
有时侍芝会说话:“凝光仙子,你该给我摘摘枝叶啦,花苞也要摘掉,不然养分都拿来开花,长不出更多茎了。”
凝光答:“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做灯芯了。”
侍芝她才想起,是哦,它们一族特性已经变了,她成了顶顶没用的不知用来干嘛的雌花。就算献出自己的茎,也没人会用它做灯芯,仙子们觉得她不洁,说她的灯芯只会玷污神明。
于是她不再说话,静静开花,没了仙水的灌溉,花反而开得很美很美,天蓝色带着清香,枝叶茂盛,从草变成了花,一捧又一捧绽放。
就这样过了五十年,起初她们很少说话,只会静静望着彼此,又迅速避开,再偷偷看一眼对方。
后来凝光会给她讲东海的事,讲东海广阔,资源丰富,讲各色的贝壳和海星,讲深海里藏着的宝藏。
小花仙依然在大部分的时候不爱说话,偶尔会在听她诉说那些时,激动地抖动花枝,花瓣一片片掉落,被风吹落在水里。
凝光有时也会逗她玩,变成一条红色鲤鱼,从水面跃出,去咬她的花瓣,吓得她花枝乱颤,又和她一起相视而笑。
有一天,侍芝突然难得地变成了人,噗通一声狠狠跳进水里。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凝光立刻去水里把她抓上来。
“我不是要自杀,”侍芝立刻解释,眼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不过是被轻视和欺辱,不过是背负荡//妇的名号,还不足以让我想死。我想明白了,我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要逃出去!”
“逃出去?”凝光也有些激动,又无比忧心,“擅自离开芝圃是死罪。”
“我可以死,但不是因被欺凌而死,更不是自寻短见,我想离开这里,为了外面的世界,我愿意冒死!”侍芝声音有些发抖,两眼发光,“这里守卫森严,但这条河,它通往芝圃外面,我想,如果潜到水里沿着它一直游,我就能游出去了。我要逃出去,去见芝宇,再想办法把他也带出去!”
“是个好主意。”凝光道,“可你不善水性,也无法在水里呼吸,这里的水越往下越寒冷,这样,你吞下我的元丹,就能变得和鲛人一样在水里自如行动,等到了外面,你再把元丹给我。”
“好。”
凝光把自己的元丹嘴对嘴给她,侍芝吞下元丹,有些舍不得移开。
她明白这是吻,自己是属于芝宇的,芝宇因为自己在受罪,她竟然想吻另一个女孩?
简直罪大恶极。
侍芝立刻避开她,再次跳进水里。
她们游了很久,这片水域好像没有终点,不论游多久,都看不到别的景象,就连是鲛人的凝光也累得精疲力尽。
“我们出不去,”凝光终于开口,“这里被施下术法,就算从水里,我们也出不去。”
侍芝顿时颓然无比。
她们重新上岸,侍芝冷得像一块冰,她把元丹嘴对嘴还给她,凝光紧紧抱着她,希望能让她暖和起来。
“我会让父亲出面,用一大车礼物作为交换,把你带出去。”凝光道。
“可是芝宇呢?我走了,芝宇留在天牢,我一走了之吗?”侍芝眼中满是泪光。
“就算给仙尊鲛人族中最珍贵的珍宝和法器,仙尊也不会答应我把你们两个都带走,”凝光道,“但如果只带走你一个,还能试一试。”
“那就带走芝宇吧,”侍芝请求,“他的术法比我强,地位比我高,他的命比我更重要。我不过是为伺候他而生的侍女,关在天牢里的该是我才对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视自己?”凝光紧紧皱眉,望着她,无比怜惜,“你是他的侍女没错,可侍女不是为了主人而生的,你是侍女,是侍芝,更是你自己啊!你为你自己而生!”
“我,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侍芝很困惑,“没有芝宇,我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
“你这个傻瓜!”凝光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侍芝叹气,然后变成了一朵花。
凝光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想办法带侍芝出去。
这里守卫森严,又有结界,就算把侍芝变成花后藏在身上,也会被发现,除非……除非出现结界被破坏,守卫们都不在原位的情况,但这样的情况,也意味着这里会有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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