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芝,你比他聪慧,”神女才不想理会那两人的争风吃醋,“你且告诉芝宇,你可曾觉得自己错?你是否有悔过之心?只要你点头,我就留你们一命。”
“侍芝……”芝宇忍受着脸上的疼痛,担忧地望着她。
“我愿意和芝宇一起烧死,也不承认自己有错,不生悔过之心。”小花仙坚定道,“神女仁厚,可侍芝自愿追随芝宇,结成夫妻,不离不弃。”
芝宇感动不已。
“侍芝你糊涂啊!”凝光气得发抖。
“动手吧。”芝宇笑道,“我宁愿和侍芝一起被烧成灰烬,也不想再听任何人说我有错。”
他抱紧了侍芝,深情地望着她:“侍芝,你不要怕,我们本就是可以做灯芯的紫芝,用自己的身体和精华点亮明灯,拥抱火光,这是归途,不过受些皮肉苦罢了。”
侍芝含泪,点了点头。
他亲吻了她的头发,亲吻了那朵灼灼绽放的紫芝红花,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深情地吻了她。
芝圃众人震惊无比,纷纷撇开了头去,不忍直视这肮脏的画面。
吻完了,芝宇和她相视而笑。
芝宇对着仙尊,含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芝宇不肖,愧对仙尊,愿以死谢罪。”
侍芝也含泪对仙尊磕头谢罪。
之后,侍芝望向凝光,目中有泪:“凝光仙子,多谢你曾救我于大火之中,侍芝还是要走了。”
她把自身所有精华凝结成一瓶淡蓝色的脂膏。
“其实紫芝并不是只能用来做灯芯,我的花具有活血化瘀,去腐生肌的作用,鲛人断尾是钻心的痛,涂上它能镇痛,加速鱼尾恢复,请您收下它,全当是我报恩了。”
侍芝把这一瓶脂膏扔向凝光,凝光接过,攥在手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又恨,又为他们感动。这是她第一次为这种天界唾弃的男欢女爱而感动,他们两个的爱情,她恨,又流泪不已。
芝宇目中有光,毫不畏惧望向神女的方向 。
“烧死我吧,因为我在不可以有情的天下不愿放下对爱的追逐!因为我不愿承认自己有错和悔过!我的身躯会死,可心不会,就算轮回转世,也要生生世世追逐我爱的人!”
“你哪里还会有生生世世?你们只会魂飞魄散,只剩一团怨气,再无轮回的可能。”神女淡淡一笑,“晴鹤,你去点火,尤其让芝宇,受那比地狱烈焰还要让人痛苦的火焰。”
“神女啊,”晴鹤却突然跪下,“您让我烧死他,可我犯的是和他一样的罪过!我爱的,也是我朝思暮想、饱受煎熬也不肯放下的人,难道要让我也说服自己心死,让我承认自己有错有悔?我烧死他,就像烧死我自己,您开恩,换个人动手吧!”
神女望着她,一时没了言语。
晴鹤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满是赤诚的爱。
她们沉默了很久。
说什么也没用,她心想,晴鹤只会比芝宇更顽固。
“可你所爱之人,亦有心爱的人。”神女正了正身姿,抬了抬下巴,刻意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复晴鹤,“你的爱越深,她就越感负担,你付出越多,她只会越愧疚,越想远离你。尊卑有别,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远离。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就算她成亲生子,我也会爱下去。如果她是我的劫,我便要不死不休地为她受尽劫难。我的身躯会衰老和死去,可爱她的心不会。”晴鹤望着她,深情款款。
“我早已接受这世上有诸多无奈和遗憾,可从不觉得爱她是错,更不会有悔。若我对她的爱是冒犯,是玷污了她高贵的身份,请您也处死我吧!”晴鹤跪在地上,对她恭敬一拜。
“你……是要为他们求情?还是在威胁我?”神女克制着内心,“他们不过是地位低下又不知好歹的花仙,命如草芥,你因为他们错误又□□的罪刑,突然发了失心疯一般这样和我说话?你的处世不惊呢?你的冷静和淡然呢?”
“我确实命如草芥,”说话的是芝宇,“可难道爱也有上下尊卑之分?我和侍芝地位低下,您的侍女爱着高贵之人,可我们各自拥有的爱,并不会比您对心上人的爱少。更不会因为我是草芥,而您是神女,我的爱就比您的低贱。”
“闭嘴!我和晴鹤讲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神女说着,一道术法打过去,芝宇顿时口吐鲜血。
侍芝吓得立刻紧紧抱着他,怜惜不已。
“神女明明是生我的气,何苦迁怒他人?”晴鹤苦笑,“您尽管冲着我来。”
“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神女压下自己的情绪,闷声道,“我们现在是在为这一对花仙进行审判。”
“神女,让老朽来点火!”仙尊早就看不惯了,他们多活一秒,他就不痛快一分。
“请神女开恩!”晴鹤再对她一拜。
“你当真要为他们求情?”神女问。瞥一眼吐血的芝宇,想到刚才那一下,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请神女开恩。”晴鹤又说了一遍。
“好。”神女思嘱片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他们这么情深,就让他们生生世世纠缠下去,受尽爱的煎熬和折磨,直到恨透了爱这种东西,到时候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来这种自作伟大的话!”
然后她施法,为他们二人下了情咒。
“情咒,”神女淡淡道,“情咒有千万种让爱不幸的方式,随机选一种便是。八百年里,你们生生世世为爱纠缠,分离是苦,相逢是苦,爱而不得,得而不爱,想聚聚不了,想散散不开。”
“神女,还是直接处死他们吧!”仙尊道,“区区八百年情苦,哪里够他们偿还罪孽!”
“仙尊慈悯。”神女在他眼前幻化出一把天平,将他们两个的罪放在天平左侧,又将八百年的情咒作为惩罚放在天平右侧,两边浮动了一下,逐渐持平。
“他们两个诸罪并罚,加在一起能与惩罚持平。眼下补天刚过,需要仁爱治理天下,血光为灾,能不见就不见。我定然会为仙尊的慈悲在外美言一番,挽回仙尊和芝圃的名誉。”
“谢神女。老朽感激不尽。”仙尊立刻点头。
“新的仙草会制作出怎样的灯芯还未可知,紫芝就剩下这两朵了,留着尚有一用,等新的灯芯制作出来,质量超过原来的,再做打算。”神女如是道,“八百年,八百年后我来解除情咒,到时重新发落你们。
“谢神女开恩。”芝宇对她一拜。
“你谢我?”神女冷笑,“你可知这个情咒,我着重处罚的就是你,受罪最多的也是你。是你无法通过情劫,不听仙尊和我的教诲,不知好歹,歪理一堆。你可知这情咒的苦,比剥夺性命更甚?”
“至少您让侍芝活了下来,”芝宇道,“只要熬过八百年,就能拨开云雾见天明。”
“你以为你八百年后,还能和她有好结果?”神女嘲讽地笑了,“中情咒的人,每一个到中途都恨透了对方,只想斩断一切纠葛,可斩不断也是处罚,熬到情咒结束,每一对都老死不相往来。修仙者经历情咒,最后都能得到超脱,你资质不错,希望八百年后,你不要再不知好歹。”
“那请问神女,在您看来,什么是好,什么是歹?”芝宇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侍芝一把捂住嘴。
“芝宇,求你了,不要再顽固,”侍芝小声乞求,“你我好不容易得她施恩,留下一条命,你还想再触怒她吗?”
芝宇只好沉默不言。
但神女依然有了怒意。
“落轿,我要亲自掌他的嘴!”
道道屏风消失,人人垂下脑袋,不敢抬头。
神女的轿子被抬到前面,晴鹤扶她从轿子上下来,芝宇被押着拖上前,她站在芝宇面前。
他还来不及抬头,晴鹤就狠狠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并告诫他:“把眼睛闭上!”
他狠狠挨了一巴掌。冰凉的触感,像是器物。
下手真狠。痛得骨头都要断掉。他生平最痛恨被打脸了,尤其还不知道打自己脸的人长什么模样。
“你以为仅凭你深情就能改变天规?你以为年少气盛就能跳出三界?你以为无悔就能让命运动容换来成全?”神女用一把贝母折扇指着芝宇,冷冷训斥道,“怪就怪你生在了这不可有情的芝圃!怪你身份和地位卑微!怪你天真地以为爱可以平等!”
“权贵的爱,就是比草芥的爱更珍贵!因为权贵有地位和权力,有你几辈子都比不过的术法和修为!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生死!天界以灵力和地位为尊,我可以为我爱的人开山劈海,呼风唤雨,你能为她做什么?与她交合?赠她恶名?毁她前程?”
神女说完,又用扇子狠狠抽了芝宇一巴掌。
芝宇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侍芝心疼不已。
一滴泪随风飘落到他脸上,伴随着轻不可闻又转瞬即逝的啜泣声,芝宇不由得睁开双眼,他见到了落泪的侍女,即便她很快撇过脸去,换上冷漠的表情。
神女分明是在杀鸡儆猴,指桑骂槐。我死无所谓,可那侍女为我求情,我必然要为她说几句话。
他抛下那些规矩望向神女,见到她美丽的容颜,对上她含泪隐忍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似曾相似,却又模模糊糊,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心中突然一片柔软。
“是你……”芝宇喃喃着,“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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