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仙草与白蛇【5】

芝圃的风拂过两人,紫芝花随风摇动,像海的波浪,起起伏伏,一片涛声。

“恳请尊者成全侍芝,助芝宇渡劫。”侍芝望着他,满是恳切,“不论何种苦难,我都可以承受,哪怕粉骨碎身,我也不会害怕,求仙尊成全。”她又对他拜了一拜。

“好,很好。”化文点了点头,“小花仙,你主动对我三拜,又对天起誓,妙哉,妙哉!”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化文心情大好,双眼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精光:“你的诚意,诸天神明也已经感受到了。”

侍芝醒来的时候花海里空无一人,环顾四周,只有紫芝花如海涛般起起伏伏,一片又一片望不到边际,像海一样。

海浪的声音是怎样的呢?也是哗啦啦哗啦啦的吗?像这里的花海一样。

她打了个哈欠,阳光很好,暖风和煦,也许是像以前一样打了个盹,做了个梦,梦到什么,却记不住了。

昏睡的仙子仙童们也醒来了,正担心被仙尊责备,听到了芝圃仙尊雷声一样大的呼噜,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平日里仙尊对咱们无比严格,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自己却躲起来喝酒,喝得这般大醉,你说,他是不是也该受罚?”

他们笑着窃窃私语,芝圃仙尊忽然醒来,喊着“仙人请明示”,眼前却不见任何仙人,仙子们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们懂什么,”芝圃仙尊面子挂不住,脸更红了,嘟囔道,“我这是和仙人得了机缘,梦里受他点化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天机不可泄露,”芝圃仙尊摇摇晃晃起身,“天机不可泄露啊。”

之后,化文又去做另外一件事。

他在那片花谷遇到了一路寻寻觅觅的芝宇。

他变成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叟到他面前,问:“小伙子,我是这里的山神,我看你在这里停留几日了,总是焦急地四处张望,是在找什么人吗?”

芝宇点头,又问:“老先生,你当真是山神?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化文笑道:“惭愧惭愧,老朽是不久前才向女娲娘娘毛遂自荐,来当这里的山神的,娘娘慷慨应允,让老叟我掌管这山里的大小事务。”

芝宇于是对他恭敬拜了拜,既然是山神,一定熟悉这山里的一切,可以向他问问白蛇的去处,正打算开口,只听山神道:

“小伙子,既然你寻不到想找的人,说明没有缘分,何不早早回去?在你家中,一定也有别人在等你,想见到你啊。”

芝宇听后十分怅然,不舍追问:“山神爷爷,您见过一位白蛇少女吗?她在这里修炼了约一千年,女娲娘娘为奖励她,把这里从险境变成生意盎然的花谷。”

“我当然认得她,”山神笑答,“老朽对这山里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是一位仙子,去不同地方游历和赐福,不少人都盼着再见她一面,但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就只有一面。你们的缘分已经断了,无需太执着。”

“不!”他连连摇头,“我相信终有一日,会再见到她,我心里一直有这念想!”

“不能实现的念想,也只是想想罢了,”山神劝,“与其等待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的人,不如去见另一个想见你、且你也能见到的人。”

芝宇沉默不言。

山神又问:“除她之外,难道你就没有特别想见的人了?你的亲人呢?”

“家中有一妹妹,她在等我。”

“那你快些回去见她吧,”山神摸了摸胡须,“等不到第一个你想见的人,还有第二个人啊。”

“先生说的极是。”芝宇觉得有道理,再耽搁下去,回去晚了,会被仙尊责备,于是他对山神拜了拜,起身告辞。

化文看着他离开,欣慰地摸了摸胡须。

这两件事,终于做成了。

之后,化文错开了天时,给了白素弦一个错误的时间,让他们无法相遇。

他又设坛做法,成功开启了命运的第二支线。

上天自会有别的安排。

遇到了会发生一些事,不遇到会有别的事发生。

命运从来不是只有一种选择。

若是真的改变不了,那就是更大的天意了。

*

岁月流逝,喜欢修炼术法、追求精进的白家神女,忙于追究更高境界,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过去了就过去了,神仙的生命漫长,经历的事情那么多,她再也没有想起那次花谷里无果的等待。

后来,紫芝草大病,芝宇和侍芝为给紫芝草治病劳心,神女从天而降来治仙草,让紫芝草死而复生,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仙尊求助神女弟子情劫一事时,芝宇正披星戴月,长途跋涉赶往那片山谷,他依然渴望寻找那条白蛇,也依然一无所获。

神女赐下忘情酒,他回来后,和侍芝一起将那一壶酒饮尽,两人都忘了心中的感情也忘了真正爱的人,将爱封印了起来。

侍芝再见到凝光,想不起原来种种,还是被她吸引。那朵鲜艳的紫芝花,也依然莫名让芝宇心中一股莫名的悸动。

芝圃里,芝宇为他最近的心神恍惚而忧愁。

两个人心心相印,都想和TA永远在一起,谁也不和谁分开,彼此关心和挂念,时间久了,还会多了一些亲人的感觉,就像活成了彼此生命里的一部分,爱就像是加强版的挚友,知己,亲人。

他们只有彼此。

芝圃里这两株仙草,拥有的只有彼此。

于是他便以为,那就是爱了,他一定是爱着她的,尤其她戴着那朵鲜艳的紫芝红花,美得让人心颤。

芝宇会遭遇情劫。

侍芝会因为情引来灾祸。

阴差阳错。

弄巧成拙。

白素弦再出现在芝宇面前的时候,是来问罪灯芯,顺便审判了他和侍芝的罪。

神女留下了他们的性命,但给了他们情咒。

“新的仙草会制作出怎样的灯芯还未可知,紫芝就剩下这两朵了,留着尚有一用,等新的灯芯制作出来,质量超过原来的,再做打算。”神女如是道。“八百年,八百年后我来解除情咒,到时重新发落你们。”

“谢神女开恩。”芝宇对她一拜。

“你谢我?”神女冷笑,“你可知这情咒的苦,比剥夺性命更甚?”

“至少您让侍芝活了下来。”芝宇道。

他想为替自己求情的侍女说几句公道话,睁开眼,见到她的真容。

“是你……”他心里一颤,有一瞬间心潮澎湃,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心动,忘记了一切后莫名的心动。

也许是因为她治好了仙草,也许因为她用诅咒作为惩罚救下了他们两人的性命,也许是因为和她方才那短暂的交谈足矣让他心神悸动、相见恨晚……

不论哪种,都不是应该有的心绪。他恢复理智,压抑这心酸又甜蜜的感情,克制内心的悸动。

侍芝,我对她肩负责任,我们是夫妻,我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有长年累月的夫妻情。

我是爱侍芝的,挚友,知己,亲人,妻子。我对她抱有这样的感情和责任。

侍芝是被我拖累的,我不能不管。

他紧紧抱着侍芝,好像这样就能克制心中的情感,之后和她进入轮回,承受情咒。

*

凝光为了最后两株紫芝仙草抛下婚礼不管的事,得到了两边的原谅,她的夫君明泉也听说了神女对他们下了情咒一事。

“那神女仗着恋人在天界的地位,向来嚣张轻狂。一方规矩一方天,仙尊才是芝圃最大的,一切他说了算,他本来要处死他们,神女一句话,仙尊就改变主意,半句嘴都不敢还,还不是看在她未来夫君的面子?”明泉少主连连摇头,“当初她来到鲛人族,也干涉过我部落里的事,但谁让她是我们上重天主神的恋人?她是主神未来的妻子,她的命令相当于主神的命令,不然谁愿意听她的……”

凝光越听越皱眉,心想你懂个屁,但又不愿意多和他说一句话。

明泉还在滔滔不绝,说起这位神女的八卦。

说——

她年纪尚幼时,就曾被神帝看中,御赐庄园那么大的千工拔步床,让她在闺阁中娇养贵养——眼不见悲苦,脚不沾尘土,耳不闻窗外事,口不说不净之言,鼻不闻不芳香之气,舌不尝非珍馐之物,她意如琉璃明澈,清净光华,毫无杂念,是人间尤物。

庄园那么大的千工拔步床啊,什么都有,行住坐卧,嬉笑玩闹,皆在其中,压根不需要出门见外面的世界。伺候她的丫鬟不下千人,一千多个人围着她哄她开心,珠玉在她眼中如石子一般,就连父兄见她,都要隔着一道又一道的屏风。

她是明珠中的明珠,千金中的千金,受深宫中一群最好的教养嬷嬷调教,有专门的术师传授她帝的独门仙法,只等着她成年后,一朝伴在君王侧。

然而君王的宠爱无情又无常,帝很快有了新看中的女子,女子善妒,不喜她受宠,“子嗣缘薄,情路坎坷”之类的占卜也对她不利,她被冷落。帝没有收回对她的赏赐,还另赏了一些东西暗示她将来另嫁。一时,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原来天天巴着她的众人都作鸟兽散去。

只有她和原先家中的侍女,还留在原地痴痴等待帝的回心意转,一日复一日。

一般做成一件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化文想改变命运轨迹,于是他从人和——地利——天时这个顺序去改变,从难度最小的条件开始一一攻破。

之前提到过化文能改变人的命运,也是言灵持有者,侍芝对他许下诺言,他请八方的神明见证。

他成为山神,从此对山里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占据优势,去找芝宇,引诱他说出第二个他想见的人的名字。

之后,他再改变“天时”。

这三者都对他有益后,开坛设法,改变了原有的命运轨迹,开启第二选择的命运支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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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仙草与白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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