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容停笔，朝他看了过来。
“是啊，没有你好看。”他笑道，“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想画你了。”
程禹不动声色道：“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某个冬天。”祝容回忆着，“我在街角写生，而你坐在街边的车里，手中捧着一杯咖啡……车窗打开，你与我对望……”
……npc版祝容的知识都学杂了。
“那不是我。”程禹否定道。
祝容的身体僵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快速褪去，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透着点痴迷的欣赏，目光一点点扫过他的全身。
“或许是我记错了吧。”他说，“不过，你很美，我很想将你的美丽留住。来吧，坐到我身边来，把那身束缚着你的廉价布料褪去，我无法容忍它们继续侵蚀你的肌肤。”
“……”
“怎么，为什么不动？你不同意做我的模特吗？”
“我同意或者不同意，有什么后果呢？”
“你真的会不同意吗？”祝容叹了口气，“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想留在我的画布上的吗？”
“不，我是为了躲避杀人狂不得不走进来。”程禹平静道。
“杀人狂……”祝容思索着点了点头，再缓慢抬眼后，样子竟然有些高兴，他低声道，“那如果，我也是杀人狂的话，你就肯让我画了么？”
这是什么脑回路？
程禹脱口否定，祝容却一把拿过工具箱中的裁纸刀站了起来。
他眼中有种神经质的暴虐，混合着藏不住欣赏，像个病态的疯子。
“我让你画……”程禹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祝容已经失去理智，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东西。
“你知道么？杀戮，也是绘画的一种方式。”
他出言打断，直接过来用空着的手箍住程禹的脖子，拿着刀的那只手则在止不住地颤抖，那颤抖显然是因为异样的兴奋。
“真漂亮。”他说，“当你无限逼近死亡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会令我惊艳到什么地步……”
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程禹掐死。
程禹挣脱着向外抓着他的手，同时抬腿踢向他的腹部。
祝容挨了一击后脸色变得潮红，却丝毫不躲，脸上重新浮现笑意，甚至显得有点享受。
明明被掐的人是程禹，他的口中却开始流露出听上去有点糟糕的呻.吟。
程禹又挣力踹向他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一只手，转去扼住自己的脖子，陶醉道：“我和你一起……我们不如殉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整个人扑到程禹身上来，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程禹的书包大开，里面的东西飞得到处都是，美工刀直接摔进了沙发底部。
踢翻的颜料桶哗哗流了满地，黑与白的粘稠液体搅合到一起，像是染了色的污血。
画架也被踢倒，那张客观上还真可以称赞一句的画作直接倒扣在狼藉之中，很快被倾洒的颜料染湿，一瞬间洇得花了。
但作为画家的祝容全不在意这幅作品的损毁，他似乎找到了此生最能戳中他的美学，即在杀死程禹的同时也以相同的手法杀死自己，美其名曰“殉情”。
“来吧，也许我一生的意义都在于此……你是我的缪斯，我们一起登上美学的至高之顶！”他说话的声音都因脖子上的自限而沙哑，语气却高昂得不像话。
祝容本来就比程禹要高一些，身上的肌肉也不是光为了好看而长的，力气比程禹要更大，程禹一时间还真无法将之摆脱。
如果祝容全身心地就是想要杀他，他绝对在劫难逃。
但好在祝容诡异地分出了一半的力量去杀自己。
他自己肯定不会反抗自己，哪怕他手上的青筋都因用力而爆开，脸色已经因缺氧而涨红。
但程禹会反抗他，拼命掰动他的手指，锤打他的手臂。
而祝容在杀死自己的过程中，力气会随生命力的流逝而减小，等到程禹的攻击能够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的时候，两个人的战斗力已经重新洗牌。
程禹费力地将脖子上的那只手挣脱，忍不住地咳嗽干呕，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大圈红印，而躺在地上的祝容一副濒死的模样，眼神却炯炯地望着他。
他又来抓程禹的手臂，这次程禹直接低头狠狠地咬了下去，一直到尝到了血味儿他也没有松口，但全程祝容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哪怕是气音。
“……”
程禹抬起头，看到祝容的眼神已经在涣散中完全定格，一直到死，他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痴痴的笑。
——他把自己活活掐死了。
作为NPC，他的做法称得上白给，完全是一场闹剧，但他给程禹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远高于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
如果祝容下次还会客串这种NPC，他必须得提高十二分的警惕应对。
因为盗取祝容的身体数据的NPC完全就是boss级别，而且还继承了祝容的单线条，对立状态下既无法沟通也无法反抗，如果不是本身带有点诸如“会突然自杀”一类的脑回路上的缺陷，实在非常难对付。
程禹的呼吸很久都不能顺畅下来，脖颈一圈痛到了一种麻木的边缘，感觉整个大脑和躯体都被分割开了似的。
然而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来恢复状态，只听大门处不停传来门把被按动的声音，随后又是铁丝在锁眼里搅动的声响，他都无需到门口的猫眼处检查一番，也能明白是杀人狂又来了。
杀人狂每一次似乎都会因为程禹与邻居的接触而退让，现在，在作为邻居的祝容死去后，他立刻前来撬门，且马上就要成功与程禹共处一室。
程禹踉跄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寻找躲藏的地方。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无法支撑高强度的追击战，像跳窗之类的举措，只怕跳下去他就站不起来了。
他跑到卧室的床下强忍着难受钻了进去，与此同时门被推开的声响已经清晰传来。
这一次，杀人狂终于更换了开场白——
“我来找你了。”他说。
他的声音从门廊走到客厅，脚步像是有在刻意变得沉重，让程禹能听清他每一步的路径。
越来越近，似乎来到了卧室门口。
程禹屏息静听时，他的小指突然被人碰了碰，触感冰冷，惹得他心中一跳，险些没有控制住鼻息。
紧绷的精神让他此刻才注意到身边同样躺在床下的人。
他侧目看去，极力压抑住忍不住泛上心头的迷惑与惊惧。
一个男人就侧躺在他的旁边，微卷的发丝有些凌乱，此刻直勾勾地看着他，脖子上的勒痕依然清晰刺眼。
——明明应该死在客厅的祝容，尸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床下？
祝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无声地来勾他的手指。
他的脸色不复刚死去时的涨红，已经变得惨白，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死了很久，先前发生的一幕，不过是程禹的幻觉。
程禹僵硬地一动不动，他能听见杀人狂走了进来，余光也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从面前慢悠悠地略过，可此时此刻，他还真的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两样存在究竟谁更危险。
立刻逃离床下意味着和杀人狂碰上，才濒死过一回的他想跑过追击者难上加难。
可留在床下就意味着和看不清底细的祝容肌肤相贴……且，祝容此刻已经从勾他手指变成了与他十指交握，头也越靠越近，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来。
杀人狂在开房间里的衣柜，一扇又一扇柜门被他挨个拉开，光是背景音已经足够有压迫感。
但当那声音停下来，程禹的呼吸也跟着完全暂停了一瞬间。
“我来找你了。”
男人的双脚在床前停住，他弯下腰，头垂下来，眼睛看向阴暗的床下——
程禹突然翻身压到祝容之上，而后越过他，用尽力气一把将祝容往杀人狂的方向推，他自己则从床的另一侧快速钻出，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杀人狂似乎没有马上追上来，突然和祝容面对面的他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一直到程禹跑出祝容的家门，都没有听到身后紧随的脚步声。
但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完全死一般的寂静。
通往三楼的楼梯依然被牢牢堵住，程禹忍住喉咙中撕裂般的痛苦，试图搬动一个石膏像，可是它沉重到超乎想象，不知是因为他在先前的遭遇中失去了力气，还是这石膏像本身就无法搬动，总之他很难将之清除。
程禹果断放弃，拍打向二楼另一户人家的门。
三五秒后门被打开，不过只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身材微胖的男生藏身于门后，有些警惕地望着他，闷声问道：“有事吗？”
“可以在你家中暂避一会儿吗？”
程禹问话间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唯恐祝容家里的门突然打开，不管是走出杀人狂还是走出死去的祝容，都将大幅影响他的血压。
不过直到男生放他进门，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进来吧。”
男生推了推脸颊上的眼镜，抿唇为程禹放行。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程禹闻到了淡淡的腥味。
他皱着眉快步走了进去，进去后第一时间没有为整个房间的装潢下定义，而是满脑子都在想一件有些糟糕的事：他的书包落在祝容家里了。
如果里面有什么关键道具呢？
比如，被红塑料袋包住的铁饭盒。
“你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来我家里暂避？”眼镜男看上去像个内向的正常人，将程禹拦在入户口的位置，没让他继续深入，而是开始盘问原由。
这一回程禹不会再回答躲杀人狂。
“通往三楼的楼梯被堵住了，我一时没办法回家。”他哑着嗓子说。
“上不去吗？”眼镜男若有所思地安静了一会儿，再看向程禹时，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肩膀也微微打开，好像不再那么畏缩，“你为了上楼，愿意付出什么？”
“……你有办法帮助我吗？”
“你愿意付出什么？”他只管问这个问题。
程禹敛眸，“你想得到什么？”
这个NPC显然知道点东西，比如除去石膏像的方法，或者除了正大光明的楼梯外，其他去向高层的通道。
这个信息对程禹是绝对有益的，只是不知道他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总不会面前这个人也要他做裸.模就对了。
眼镜男安静了半晌，古怪地舔了舔唇：“我要你上楼帮我打探，红姐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已经三天没看到她们了。”
“好。”程禹果断答应。
虽然他不认识什么红姐，不过哪怕眼镜男不下这个委托，他也免不了要和三楼的邻居打交道的。
“那你跟我来。”
眼镜男引着他往室内走。
一路上程禹看到客厅的墙上贴满了各种偷拍视角的照片。
他有些不适地收回视线，而眼镜男领着他到了一个书柜前。
“这条路，通向红姐家里的镜子后面。”他威胁道，“我送你上去，你不许声张，听见没有？”
程禹冷冷地瞥他一眼，自行推开衣柜走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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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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