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复命遭诬害1

“将军!将军!那魏朗年来了!快跑吧!”

忽然响起的阵阵高呼划破了本该平静的夜,一小兵忽然慌乱地闯入营帐,扑跪在地,望着端坐在床榻的将军急切地呼喊。

床榻上那魁梧的身型微微一动,低沉的声音随即传来:“魏朗年?绝不可能!”

他对此分毫不信,但帐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剑声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这是他的计谋……这是他的计谋!”将军愤怒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哪有什么倒戈?他不过只是想借我的手杀了石承业!”

“将军快跑吧!将军!”见他未有要逃的意思,小兵颤抖地膝行到他的脚边,拉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

“本将还没落魄到这种地步!”将军一脚踹开小兵,拿起案边的长剑便要冲出营帐,“本将就是死,也要死在……”

他在距帐帘一步之遥时被迫停下脚步,声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长枪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浸湿了羊裘。

血红的枪缨在摇晃的烛光下分外刺眼。

魏朗年面露凶狠站在帐前,眼里的愤恨如火一般喷洒向挂在长枪上的人。

如一头悍戾的恶狼。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这是本该渐渐转暖的时节,却出乎意料的,似回到了那极寒的深冬,荒原被染上了大片的白。

凝雨夹杂着尘灰纷纷拥拥洒落人间,铺满了来时的路。

魏朗年立于大平郡外由沙石筑成的墩台之上,狂风将他被发带束在脑后的乌丝卷至侧脸,双睫沾上飞雪,迷了眼,连远处连绵的山也要看不清。

他早已卸下那甲胄,只着平日练武所穿的黑色长衣,腰间挂着上次回京时母亲送予他的玄青色香囊,雪水落于上面,将其渐渐沾湿,香囊上坠着一对玉珠,色泽并不纯净,珠面也不平整,这劣等的玉珠同他的身份并不符。

身后传来极其轻巧的脚步声。

来人显然是不太想在此时打扰魏朗年,只是在踌躇片刻之后依然出声:“少主,车备好了。”

“好。”魏朗年并未转身,只冷淡应了一声。

见魏朗年始终没有动作,章寻也无法催促,只能静静站在魏朗年身旁,不禁拉紧了自己单薄的衣裳。

昨日,就在魏朗年望向的那处山谷中,发生了一场恶战。

为击退忽然来犯的北狄,石承业同魏朗年携五千大军夜袭敌营,却不料在半路被敌军埋伏,为使魏朗年成功突围,石承业带兵断后,最终寡不敌众,战死沙场,后魏朗年因石承业之死盛怒,带兵冲至敌军营下,拼死取下敌将首级,为将军报仇。

而此刻,便是魏朗年该回京复命之时。

只是,他心有不甘。

魏朗年七岁便来了这边关大平郡,在这举目无亲之地,他一直将石承业当作亲生父亲看待,从石承业那里学了满身的功夫和赤胆忠心之大义。如今一晃,十年便匆匆而去,本以为这十年仅是他们二人同守边郡间极为短暂的一段时日,却不曾想,在一瞬间,这便成为了全部。

魏朗年在这十年内仅回京三次,而上次回京已是四年前,他毕竟年岁尚小,常年离家在外,定是会想念远在京师的亲人。回京之路,他想了一次又一次,却是从未有过一次想到他会是以这样的原因回京。

昨夜从石承业身体里不断涌出的血液在魏朗年脑中一闪而过,攀附于心里的钝痛随之而来。

他虽是用尽全力为石承业报了仇,可所有在事后的弥补又如何能挽救已发生的悲惨。

一切都是白费罢了,没点用处。

魏朗年想。

他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抚到肩后,抽下发带,重新把长发扎紧,这才终于转过身。

“走吧。”魏朗年轻声道。

时候不早了,他得早些带师父回京才行。

章寻对上了魏朗年忧愁的目光。

少主向来是潇洒豁达的,像如今这样同悲伤相关的情绪很少能在他的眼里看到。

章寻将那深深的叹息憋了回去,并不想惹得魏朗年更为难过。

两人抬脚踩上柔软的白雪,在上面留下几串深深的脚印。过不了多久,漫天飞舞的雪就又会抹去它的痕迹,最终再随着融化而成的寒水融入大地,从此消逝于世间。

就像石承业。

二人骑马奔向距离边墙最近那座城,那不是大平郡的主城,城中人烟稀少,边关将士便占了多数,剩下的多是些老弱病残,整座城中荒凉至极。

无人会愿意生活在这战火连天的边关,能离开的,早就离开了。

刚才在墩台上,魏朗年还未发觉有多冷,这会儿逆着风在暴雪中狂奔,如刀刺般的尖锐疼痛呼呼地往身上扎来,浑身似乎都被这寒风刮得渐渐没了知觉。

魏朗年皱起了眉,从口中呼出的白雾,萦绕于脸旁。

城门下,两个士兵坐在马车上。二人并未搭话,都缩着脖子,不断地冲搓揉的双手吹着气。

其实与其说那是城门,不如说是断壁残垣中的一个缺口,形同虚设。

城中的安危,靠的还是将士的严防死守。

在马车旁停着一个松木棺材,上面没有精美的雕花,剥开树木的表皮是何模样,它便是何样,而这却已经是在城中能买到的最好的棺材。

两个士兵在此处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从远方逐渐靠近的两点,抬手冲那处挥了挥。

魏朗年跃下马,在看见那棺材时,面上一顿,随即将头转开,对二人道:“待会儿赶路时慢些,路滑。”

“是。”二人起身应道。

其中一个士兵移步走向柩车,拉过马走入城中,魏朗年却始终未再往那处投去一个眼神。

他平日在同将士嬉闹时最爱和他们说,他魏朗年天不怕地不怕,世上绝不会有能让他避让三分之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自负。

“魏都尉。”一个苍老的声音及其勉强地冲破风雪进入魏朗年的耳朵。

魏朗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裹着厚重裘衣的老太手中捧着布站在街边,布里面不知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是卖麻饼的商贩。

城内因为人少所以店铺也少,没什么可以供魏朗年他们消遣的东西,这饼子铺便从众多商铺中脱颖而出了。

不过老太做的饼的确好吃,听说她的手艺都是她母亲教给她的,她母亲的手艺便是她外祖母教的,也不知传了多少代。

只是魏朗年没想到,在这般恶劣的天气里,老太竟会等在此处。

城中房屋因这暴雪皆是门窗紧闭,沿街只能偶尔见着几个士兵,是极难能看见百姓的身影。

“阿婆。”魏朗年停下脚步,将缰绳交予章寻,自己缓步走向老太。

“欸。”老太笑着应答,将手中的布举到魏朗年面前,“我见你们要走了,就做了几个饼出来,给你们带着,路上吃。”

“多谢阿婆,外边冷,你快回屋吧。”魏朗年想着这是老太的一番心意,便没有拒绝,伸手从怀里掏出铜钱就要递给老太。

老太却并未有要接过钱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若不是诸位拼死杀敌,我今日可还能站在此处?不过是些饼罢了,哪能抵得过你们给的恩情。”

“阿婆,收下吧。”魏朗年未接过老太递来的饼,还试图让老太收下钱币。

老太见他不接,只强硬地将饼塞到魏朗年胸口。这下为了不让饼掉在地上,他不得不抬手接住。

“我多给将军备了一个。”老太道,“你们可别吃。”

魏朗年抓着布的手不禁收紧。怀中的饼其实已经凉透了,贴着他的心口,让他一颤。

连人也无法抵御的寒冷,这小小的饼,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好。”魏朗年道。

“走吧。”老太伛偻着身子,转过身,一步一步十分艰难地踏着雪离去,“送将军回家吧。”

“他早就想回了。”

“这荒原啊,留不住人。”

老太虽是慢慢远去,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风吹进了魏朗年的耳朵里,越发清晰。

魏朗年吸了吸被风吹冷的鼻子,抬手将布解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饼,猛地塞进嘴里。

冰冷的饼有些坚硬,与刚出炉的饼根本不像是同一种吃食,硌得牙齿生疼。

可魏朗年还是将这口饼狠狠地咽了下去,回头给三人看了自己手中拿着的饼,笑着喊道:“还是阿婆想得周到!回京可就吃不到这味儿了!”

几人闻言都对他回以笑容,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京师与大平郡相隔两千里,因为带着石承业的尸体,还有暴雪的阻挠,他们在路上足足耗费了二十余日。

也不知雪是何时停的,亦或是大平郡的大雪并未下到京师。

总之在不知不觉中,空中不再有飞雪,道路也露出了土壤的颜色。

魏朗年在入宫时恰巧遇上了同样匆匆赶来的父亲。

被掀起的车帘后的那张脸比往日更为严肃。他未应魏朗年的叫唤,只直直入了宫门,在里面停下后便不再有所动作。

可魏朗年知道,他在此等他。

魏弘文一向如此,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不悦的表情,让人无法猜透他在想些什么。

既然猜不透,那魏朗年便索性不猜了,只当是父亲厌烦他,从他出生起,便厌烦他……

就算是魏弘文特地从府上赶来,魏朗年也只会觉得这人不过是想在他出宫的第一刻便开口训斥他罢了。

魏朗年无声地叹了口气,从一旁马车上取下装着敌将首级的木匣子,往宫内行去。

魏朗年叩首跪于殿中,正哑着声音向皇帝禀告此战的过程。

“臣未保住将军性命,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魏朗年请罪道。

“罢了。”江珝抬手示意魏朗年起身,眼眶从他刚才见到魏朗年起到现在都还微红,“魏都尉击退外族,保我大宁安危,应是有功,如何有罪?”

话虽如此,魏朗年却维持着这动作一动不动。江珝也没唤他,抬手撑着头斜坐在案后。

魏朗年如何不懂此时皇帝在想什么。石承业乃是大宁一大猛将,他镇守于大平郡十余年,立下累累战功,如今失了这般大将,让一朝之主如何不感伤。若是可以,魏朗年巴不得去替了石承业。

“陛下,军中有奸人与敌军勾结,将我军夜袭之事泄露于敌方,还望陛下彻查。”在片刻沉默后,魏朗年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镜中色

贵妃娘娘千千岁

放纵

在星际开密逃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榆塞
连载中乐商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