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京复命遭诬害3

稚嫩的欢笑声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魏朗年的眼前瞬间多了三个身影。

一个抱着他大腿的女孩只和他的腿一般高,两个男孩稍高些,大致到魏朗年的胸口处。

这是魏朗年的胞妹和两个庶出的弟弟。

许久不见,三人皆是大变样了。而小妹更是从时刻需要有人抱着的小孩,变成了如今随地乱跑的小姑娘。

“年哥哥。”魏惊秋仰着头冲魏朗年笑得灿烂。

魏朗年实在是有些倦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为难:“惊秋长大了。”

“兄长。”那两个弟弟怯怯地看着他,但眼里的担忧还是分外明显。

他们比魏惊秋年长,所以懂得近日父亲在为何事操劳。

听他们连唤自己的声音都如此微弱,魏朗年心知肚明他们在府上恐怕是过得不好。

这样的日子他在十年前经历过,他们定是常要面对父亲的责骂。

魏朗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担忧,带着小妹去玩吧。”

见那两个弟弟站在原处不动,似乎有话要说,魏朗年向他们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兄长几年前回来都是很高兴的……”其中一个弟弟犹豫地开口,“方才听父亲又是斥责了兄长,可是前些日子常武侯来时,父亲还同他说过担心兄长……”

他这话是何意,魏朗年懂,只是不管旁人如何说,他对父亲总是心有抱怨的。

魏朗年点了点头,将挂在自己腿上的魏惊秋扒了下来,送到面前二人手中。

他又挥手打发了章寻,这才转身进了西院。

几年没回来,这房内丝毫没落灰,物件放置的位置也和他当年离开时一样,想是母亲常叫人打扫。

魏朗年不再思考别的事情,赶路多日,他早便累得不行,随意地扒了外衣,倒在那榻上,就沉沉睡去。

马蹄声、兵器声、嘶喊声混杂在一起涌入魏朗年的耳朵。

那是在大平郡外的荒原,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魏朗年的手臂中了一刀,只能艰难地拉着缰绳,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

敌军被几千将士拦在了前方,他看见石承业骑马立于月光之下,冲他叫喊。

“快走!”

“再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朗年!一定要守好大平郡!”

魏朗年一甩缰绳就想往石承业的方向冲去,却又被章寻拦住,死命拖着他不再让他往前。

“少主!不能去了!我们去叫救兵!将军能挺住的!”

嘈杂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压过了章寻的声音,即便其就在耳边,魏朗年还是听得不太真切。

石承业不再看他,转头冲进了战场,他高举长剑的背影,在魏朗年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不清。

魏朗年不知是如何回到军营,又是如何带兵返回石承业被困之处。

只知当他们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前方的将士还在厮杀,而石承业倒于血泊之中,手中紧握着一块被血浸湿的玉佩,早已没了气息。

昨日还在月下与魏朗年促膝长谈的人,今日就消逝于大漠的黑夜。

“师父……”魏朗年声音颤抖地唤着石承业,身体不受控制般猛地跪倒在石承业身旁。

此刻所有的愤怒、不甘、悲伤纷纷汇聚而来,他再也忍不住努力压制于心底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沾湿了脸颊。

“师父!师父!”

他大声喊叫的声音在空中盘旋,又在荒野尽头消失。

魏朗年猛然睁开双眼,惊起一身冷汗。

近日他一睡着就总会做这个梦,时常惊醒过来,就带着那透骨酸心,久久无法再入睡。

魏朗年起身向屋外望去,此时正值太阳西沉,屋内一半都掩在昏暗之中。

他呆坐在榻上良久,忽然被阵阵敲门声唤回神来。

开门一看,是章寻。

他嘴角轻扬,扯出的笑有些勉强:“少主,夫人让我来叫你用膳了。”

魏朗年点头,低头瞥见自己身着的里衣,对章寻道:“我换身衣裳就来。”

这话说完,还未转身,魏朗年却瞧见章寻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左臂。

他顺着其目光看去,那处的衣袖上浸出了大片的血。

那是在混乱中被敌军提刀砍出的伤口。因为急着回京,他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一路上也没换过几次药,所以这伤几乎是没有一丝好转,现在又是不知是何时裂开了。

“少主还是先换药吧。”章寻道。

魏朗年抬手摸上自己的左臂,发现血早已凝固在了衣袖上。

怕父亲和母亲等急了,他摇了摇头道:“无碍,我换身衣裳便好。”

说罢,他在柜子里翻找起来,随意拿了一件黑色长袍,倒也算合身。

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几年未归家,这院里竟还备着他能穿的衣裳。

魏朗年行至膳厅,徐姝一眼就瞧出他换了一身衣裳,见其穿着正合身,这便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

“瞧瞧,母亲让人给你备的衣裳,多合身。”徐姝忙上前招呼魏朗年。

“父亲、母亲。”魏朗年先躬身行了礼,才回了徐姝的话,“劳烦母亲了。”

“哼。”魏弘文坐于食案前,冷笑一声,徐姝的一句话又戳中了他的不快之处,“他这一回来又是大鱼大肉,又是准备衣裳的,还真是给他庆功来了。”

“你别说话了。”徐姝紧皱起眉头,放大了声量,“你要再说,我让年儿回房吃饭,咱们一家人也不必一块儿吃了。”

魏朗年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服气。他常年带兵,本就不是隐忍的性子,如若现在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恐怕早跟人起冲突了。

平复了心情,一家人终于落座,见魏弘文已经动了筷子,魏朗年看了看自己身侧空空如也的食案,这才忍不住问:“兄长呢?他今日不回来吗?”

今日魏朗年回京,魏朗敬作为其长兄再怎么也是该出面来见见,这会儿没见着人,着实是有些奇怪。

“你兄长有要事缠身,晚些再回。”魏弘文语气平淡地说。

他这话虽没带任何情绪,但魏朗年还是从中听出了责备。

边关这场仗打下来,若只是胜了倒还好说,可损失了一员大将,朝中必定又会多出不少事。一将损,百官乱,各官员恐怕都得忙碌起来,其中不仅仅是为公事,还得忙着考虑该如何游说他人……即便魏朗敬所任官职与此事毫不相干,也不得不被留下同其周旋。

无言地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晚餐,魏朗年只觉得心烦意乱。

魏弘文今日一直保持的冷淡态度让他十分烦闷,十年中的四次见面,他总是在被训斥,好像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让父亲满意。

这边几人刚踏出膳厅,一下人就行了上来,轻声道:“君侯,皇上派人送来了赏赐,我让人放库房里了。”

魏弘文脚步一顿,向魏朗年投去了诧异的目光,那人却面露平静,想来应是早知此事。

“你也没拒?”魏弘文问。

“皇上要给,我实在无法。”魏朗年道,“不妨就先将其放在家中,待日后再归还。”

现如今倒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魏弘文未再多言,抬脚离开。

魏朗年看魏弘文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无奈摇头,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冲远处唤道:“章寻。”

章寻正在院里和下人交谈,听见魏朗年的声音,立马转身应道:“少主,何事?”

“走,陪我吃酒去。”魏朗年没有半点犹豫地就要出门。

章寻却站在原地没动,视线直直落在魏朗年身后。

“怎么?”魏朗年见他这副犹豫的模样,疑惑地转头向后看去,又忽的往后一缩,“母……母亲……”

他早忘了徐姝还在,竟是当着母亲的面将自己要出门喝酒消遣的事说了出来。

“要去喝酒啊?”徐姝佯怒道,“不休息了?”

“母亲,我才刚休息过……”魏朗年凑上前去,“你可千万别告诉父亲,不然我又得挨骂了。”

徐姝抬手点了点魏朗年的额头,无奈道:“少喝些,早些回。”

“是。”魏朗年笑道,“孩儿在边郡鲜少喝酒,就是贪这一杯了。”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中只有少许商铺还开着。

魏朗年知京师有一集贤楼,十分有名,不少达官贵人都爱去。只是他前几次回京时年岁尚小,一直也没机会去见识见识,今日正需解愁,便打算上那酒楼看看其是何处吸引了人。

他本害怕自己没去过酒楼,找不准地方,却在见到酒楼那一刻彻底推翻了这个想法。

那酒楼三层高,青砖绿瓦,飞檐上挂着几盏红灯笼,门上挂着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集贤楼,在众多建筑中甚是扎眼。

厅内被一长屏一分为二,桌案多靠墙放置,或朝厅中,互不打扰,或相对而设,以供友人对饮,每一案上皆放一盏油灯,将酒楼照得亮堂。

进了门,一身穿荼白长袍的少年迎了上来。

这少年与魏朗年一般年纪,半束起一个髻,发带飘于脑后,其面容清秀,气质不凡,倒不像是在酒楼做工的杂役。

不过奇怪的不只这少年,还有这整座酒楼都是静悄悄的,虽有不少来客,也有不少人在交谈,但他们似乎都压着声音,与魏朗年想象中的鼓乐齐鸣天差地别。

“二位客官?”那少年开口,语气是和他外表一样的温柔,声音却有些闷,虽给足了尊敬,但让人感觉其似心情不悦,“是坐楼下还是楼上?”

“楼上吧。”魏朗年听那少年温和的声音,不禁也柔声回应。

跟着少年上了楼,魏朗年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边的视野更好,他还未在高处见过夜幕下的京师,这下终于能好好欣赏一番。

二楼正中处搭着一个不高的圆台,应是供艺人在此弹琴唱曲,但今日上面却并未有人。

“不知这酒楼平日就是这般……”魏朗年思考了一番措辞,才又继续问道,“寂静?”

那少年一愣,微微低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听闻镇守大平郡的太守逝世了,想来各位贵官都有些伤感,小店又如何能鼓乐喧天。”

魏朗年这才想到,石承业去世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京师。

百姓对石承业逝世的感伤,或许是这几日来,他得到的唯一一点慰藉。

魏朗年没再多说,向少年要了一坛酒,就转首看向隐在微弱光芒之下的街道沉思起来。

城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光亮,正一个一个地熄灭,再过不久,这座城就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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