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一早,魏朗年和宋垣凭借着昨日的记忆寻到那个小村庄。
刚到村口,他们便见着一姑娘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那是任叁儿。
“二位郎君!”任叁儿很快便发现了远处的两人,挥着手唤他们,“快来!”
宋垣走到任叁儿面前,问道:“姑娘可是特意在此处等我们?”
“是哥哥让我来接你们,他说有两位行侠仗义的郎君要来替我们村子消灾。”任叁儿笑道。
宋垣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你哥哥现在何处?”
“你们也知哥哥行走不便,他在家休息呢。”任叁儿惭愧地笑了笑。
“那……”宋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位请随我来,若是有疑问,你们皆可问哥哥。”任叁儿转身领着他们向家中走去。
沿路上,魏朗年看见了许多在田中劳作的村民,尽管今日的太阳并不热烈,可他还是看见了从他们颈间滑落的汗珠。
如此辛劳,为的也不过是碗中那小小的一粒粮。
“任叁儿,你还真将这两人当成宝了?”陈许从田中直起腰,轻蔑地说道,“你找他们来有何用?”
“种你的地去!陈许,你的狐狸尾巴就要藏不住了!”任叁儿毫不客气地回怼。
陈许冷笑一声,怒道:“我倒要瞧瞧这两人能奈我何!”
任叁儿不搭理他,转头对二人道:“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一个山野村夫罢了。”
“无碍。”宋垣轻声道。
见他们似乎并未在意,任叁儿乐呵呵地指着前方一个小屋子:“那处便是我家了。”
那是一个十分破烂的茅草屋,连挡风的门都仅是一个木板胡乱搭在上面,看起来摇摇欲坠。
二人抬脚踏进去,才发现里面更是窄小破旧,一张破木榻上摆着一张小案,便是小屋的全部。
任邱正斜斜倚在榻边。
“你们……就住在这里?”魏朗年问道。
这小小的茅草屋看起来连挡风都困难。
“二位见笑了……”任邱见有人来,连忙从榻上起来,晃晃悠悠地扶着墙。
“你腿脚不便,就别站着了。”宋垣道。
任邱依言坐回榻上,说道:“昨夜这村子风平浪静,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倒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那凶手会选择用毒,想必是十分谨慎,又怎么会在杀过一人后又大摇大摆地出来行凶。
“我想我还得去昨日那院子瞧瞧。”宋垣转身就要走出屋子。
“郎君。”任叁儿出声唤住宋垣,“那老太死了儿子,现在将自己和尸体关在房里,谁也不愿见。”
宋垣停住脚步,不禁皱起了眉。
“我知道一些事,不知二位可愿听听。”任叁儿道。
宋垣闻言转身回到屋内,轻声道:“姑娘请讲。”
任叁儿也在榻边坐下,用手撑着脑袋,徐徐道来:“昨日被杀害的人叫陈汜,是陈许的堂弟,那老太是陈许的叔母,只是他们倒不像是亲人,一见面便相互辱骂,如遇到仇人一般。”
“他们为何会闹成这样?”魏朗年问。
“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为了些钱财。当年陈家那老伯去世时,没来得及将家中的钱分给两兄弟,这才惹得他们两家为争这钱大打出手,陈许他爹就是因为此事被活活气死了,从此之后陈许便恨透了他叔父那家人,事事都要和他们作对,所以我说他堂弟被害这事同他脱不了干系。”任叁儿道。
“可他看起来不像是用毒的人……”宋垣道。
陈许那种性子的人,若是想杀人应该会采用最简单的方式,而不会绕弯子使用毒药。
“可他就是最有可能杀害陈汜的人。”任叁儿十分笃定这事,“而且前些日子失踪那人,我想应该也是被他杀害了。”
“这又如何说来?”宋垣问。
“那人在失踪之前和陈许大吵了一架,村里人都知道这事,都道是陈许杀了他呢。”任叁儿道。
光凭任叁儿的一面之词自然是不能定了陈许的罪,宋垣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问问陈许如何说来。
二人躬身道过谢后,走出房屋,向村内那几分田走去。
“你说这次这事会不会也是那黑衣人教的?”魏朗年问道。
宋垣摇了摇头:“不知。”
“那倘若是他,你道他总叫人杀人的目的是什么?”魏朗年又道。
宋垣还是摇头。
“那咒语会不会仅是对他有利?”魏朗年猜测,“他们杀人,而他得利?”
宋垣转头看他,顿了顿,道:“有道理。”
魏朗年勾起嘴角:“终于是能让你认同我的话了?”
宋垣疑惑道:“你若是不胡说八道,我好像也未反驳过你?”
魏朗年微躬下身离宋垣靠近了些,还未开口说话,却见宋垣抬脚往前走去。
陈许依旧在田间挖着地,待听见宋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来。
迎着陈许怪异的目光,宋垣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教足下。”
第一次有人这样同他说话,陈许浑身都透着不适,他动了动嘴皮,好不容易才用稍显温和的声音说道:“何……何事?”
“我想问你昨日都做了些何事?”宋垣问。
“种地啊,还能做什么?”陈许见这人也是因怀疑自己前来质问,语气变得不善,“我没那闲心去杀陈汜,杀他是脏了我的手。”
“我并非认定是你杀了人,只是怕误会了你。”宋垣轻声道。
“你可别在那处装好人,你们这种文人最会骗人了。”陈许道。
“你怎么说话呢?”魏朗年闻言,抬脚就要冲进田里。
宋垣却未在意这话,抬手止住魏朗年的动作,说道:“多谢足下愿意回答我的话,若足下见到什么,还望你告诉我们,这样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还你清白,我想足下也不愿被人误会。”
陈许怀疑地看了宋垣几眼,道:“你看起来倒还挺像个好人……你可别听任叁儿那丫头瞎说话,我谁也没杀过,这杀人是能说杀就杀的吗?”
“我信你。”宋垣点头道。
“你这就信他了?”魏朗年惊讶地看向宋垣。
与他同样惊讶的,还有陈许。
“真的?”陈许道,“还是你这外村人讲道理,我们村子的人只认歪理,就相信他们想相信的,杀人凶手找不到了,便只晓得诬陷无辜的人,气死我也!”
“村中人说先前失踪的村民和今日被害的陈汜皆与你有仇……”宋垣道。
“屁话!”陈许骂道,“不对……我和他们是有仇,可我没有杀他们啊!”
“自然如此。”宋垣笑道,“那除了你,他们可是与其他人有仇?”
“不知道。”陈许摇头。
宋垣沉默半晌,说道:“我们需要你帮忙找出凶手。”
陈许是个急躁的人,想来有仇当场便报了,恐怕不会在事后害人,而现如今成为众矢之的的他,是最能为他们提供帮助的人,因为他对摆脱罪名十分急切。
陈许迟疑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宋垣上前走入田中,招手示意陈许靠近一些,低声在陈许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许在听过宋垣的话后瞬间跃出很远的距离,纠结道:“这能行?”
“能。”宋垣坚定道。
“你这么简单就相信我了?不怕人是我杀的?”陈许怀疑道。
“不怕。”宋垣答道。
“你这人还挺奇怪。”陈许又强调,“你可别骗我。”
在宋垣的再三保证之后,陈许才勉强选择了相信宋垣。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果子扔给宋垣,说道:“这果子甜得很,尝尝。”
宋垣看着还带着泥的鲜红果子,不知该如何下口,在纠结中,忽然忆起一事,连忙问道:“不知村民们平日都在何处采药?”
陈许迟疑地指了一个方向,虽是不知面前这人是要做何,还是开口提醒道:“你别到那山的深处去了,里头不安全。”
“多谢。”
宋垣转身回到那小道上,迎上魏朗年疑惑的目光。
“你又是要做何?”
魏朗年也没问他是和陈许说了什么话,此人一贯如此,做了什么都不会想到要告诉他。
“托你一事。”宋垣道。
“何事?”魏朗年眉头一挑,“本都尉今日心情不好,有事求我,我还得好生考虑。”
宋垣将手中的果子伸到魏朗年面前:“说是甜得很,我去河边洗了,再给你吃。你到那山里看看有没有毒草什么的,再看看是否有采摘过的迹象,只是莫要走深了,那处不安全。”
“让我寻去,你就去洗果子?”魏朗年乐道。
“我自然不会只是去洗果子,我还打算去河边瞧瞧……”宋垣皱着眉,很是为难,“你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他凝重的眸子让魏朗年不由地心生出愧疚,便是让他觉得拒绝了宋垣的请求他就是错了。
“我去便是。”魏朗年往山那处的方向行去,又转过身,“你可得把果子洗干净些。”
魏朗年扒开挡在身前的枯枝烂叶,步履艰难地走在村内的小山上,抬眼四处搜寻可疑的草药。
他在边郡时曾请教过营中医师,对许多药材倒也认识。
只是找了半日,他却是未发现任何有毒之物。
魏朗年无奈叹气,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小村庄,热闹又孤寂。
他将宋垣的告诫抛之脑后,继续向小山深处走去,没走几步便看见几座坟堆,上面杂草重生,有些甚至长出了枝丫。
看来这是几座老坟,坟前空无一物,恐怕已无人能分清里面埋葬的究竟是何人。
魏朗年将覆盖于坟堆之上的枝条移开,站立于坟前。
双目反复从上面划过,最终还是只能叹息。
“花落成泥,人亦成花。”魏朗年勾了勾嘴角,捡起树边散落的春花洒向坟前。
他抬脚离开那几座孤坟,在短短几步路之后却见一方墓穴,与刚才见过的坟天差地别。
这是一座石墓,修得不太宽敞,但十分规整,墓碑无字,在墓后有一条小道,似是能通往墓穴深处。
这样的一座石墓出现在贫穷的村子里,实在奇怪。
魏朗年沿着小道走去,发现墓穴的门被什么东西牢牢抵住,他无法将其推开。
见无法进到墓穴内,魏朗年只好作罢,抬眼见天色已不早,才转身向小山下走去。
在山脚处,他遇见了背着背篓正打算向山中去的任叁儿。
“都尉,你在这处呢。肖遇多煮了些饭,正等着你们去吃。”她向魏朗年身后看去,见其身后空无一人,便觉奇怪,“那位郎君未和都尉在一起吗?”
“他到河边去了,我过会儿寻他去。”魏朗年道,“不知叁儿姑娘是要去做何?”
“砍些柴。”任叁儿道,“都尉快去吧,饭该凉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