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还真在沙地上扭成了一团,打起了滚。
飞沙走石,纯纯的肉搏,一个个头矮小,纯靠劲大,一个身材高细,纯靠巧劲,这一大一小也不让着,犟在沙里分不出个你我,拳拳到肉,吭哧作响,都憋在肚里不带吭声的,最后还是大的占了上风,一把薅住小的按在了沙里,死死的压住了身。
“唔、”
“我赢了。”骑在小朋友身上的女人耀武扬威。
“臭不要脸!”任灵珠转世在强,被拿捏住要害总是动不得的。
“反正是我赢了。”女人松了手,坐在了一旁的沙上。
拍拍手,各看了一眼对方,两人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脏兮兮破烂烂,倒也没有吃亏。
“还躺吗?”
“躺。”女人在坑里睡好,“你来埋吧。”
“用手,慢的。”倒也不争什么了,哪吒乖乖的用手往她身上堆着沙。
“你那天去江边干嘛。”赢了人,女人的心情总归是好的。
“追小鹿。”
“树林里呢。”
“找大虫。”
“那今天呢。”
“渔民说有大鱼。”
“噢——”
“我懂了。”沙堆下的指头冒了出来细细的摇着,晃得很是幸灾乐祸,“你没朋友。”
“……”
“没人跟你玩啊小孩。”
“你有你跟猴玩。”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跟人玩。”
“那你现在在干嘛。”
“反正你也没事干。”女人直接避而不谈,“不如跟我去找妖怪玩吧。”
“我才不与妖为恶。”
”那就去打妖怪玩吧。”变卦快得很。
“等等。”他虽是小儿,但也并非善恶不分,“你是女鬼?”
“不是。”
“妖怪。”
“也不是。”
“神仙?”
“不算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
”以前是个人。”
“现在呢?”
“是个活了很久的人。”
“切。”对这玄而又玄的回答,小孩不屑一顾,“那就是修士咯。”
“你说是就是吧。”
“那,走?”
“走。”弄清身份后,哪吒倒也放下了心。
此人虽行事怪异,说话颠三倒四,却是真没诓他,两人从盐碱地,一路行到老林深处,真找到了那老熊妖处,等他跟熊妖打成一团时,看到一旁似笑非笑的人,才知此女在作怪,气还没显出来,又被她拉着下到北海去摸了把蚌,水里出来后,又踩着天上的鹤飞上了天。
言行举止反反复复,被此人折腾得,那心头是一会抓耳挠腮,一会又好不开心。
跑到后山摸了会野果,终是心满意足了。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而下,林间鸟声清脆,凉风袭人,一大一小行至山涧。
孩童总是对世界的一切都好奇,“你既然已经活了很久,那我问你,春天是什么。”
“春天啊,是光秃秃的树枝变绿的时刻。”
“就跟叶子一黄,就会从乡下来的老阿伯一样吗?那不变绿的时候它都躲在哪了。”
“不是。”女人指了指路边的大树,“春天不是人也不是动物,是某种固定的时刻。”
“那叶子翠绿的时候是春天,深绿的时候是夏天,现在发黄了就是秋天,等它都掉光了,那就是冬天。”
“为什么要从绿变成黄,就不能从黄变成绿嘛。”
“就像你只能从小变成大,没办法从大人变成小孩一样,时间是不可逆的。”
童言稚嫩,他一字一句的追问着,“时间又是什么。”
“就是小小的你变成大大的你的过程。”
“听不懂。”小孩摇晃着脑袋,“你还没回答我呢,春天到底是什么。”
“春天就是花,是绿色,是暖暖的风。”
“这不到处都是吗?有甚好稀罕的。”小孩狐疑的皱起了眉。
“怎么能说到处都是呢,春天可是很珍贵的。”
“真搞不懂,为什么你们大人都这么期待春天,连阿娘也是,老说春天来了就好了,春天来了就快了。”
“你冬天的时候是不是天天跟你娘待一块。”
“树丫子掉光后就冷嗖嗖的,哪也去不了,自是在家待着。”
“这就对了嘛,每天跟个叽里呱啦的□□崽子呆一块,烦都烦死了,自是期待春天来了,让你赶紧出去的好。”
“尽胡——扯!我阿娘看到我就高兴着呢,哪会烦我。”
“等再过上几年你自己有个孩子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你有?”
“没有。”
“那你说什么。”
“反正比你懂。”
“那夏天呢?你可知夏天藏在了哪,它一来就惹得我烦,快带我去揍它一顿。”
“夏天可是很美好的,我才不会带你去打它。”
听闻此言,孩童大惊。
女人笑了,和风一样轻。
“有西瓜,有热腾腾的风,有冰冰凉凉的水,还有刺得人眼睛疼的光。”
“多美好啊,不是吗?”她提起自己喜爱时的那抹温柔让哪吒诧异。
“总之,夏天就是一切。”
“你喜欢?”
“当然。”
“你怎么会喜欢!”哪吒大为不解,连音量都提高了几分。
“等夏天来了,你就知道了。”女人神秘的笑了笑。
蓦地被人拽住手往前跑,现在轮到了女人诧异。
“光等着有什么用,我知道它在哪,我带你跑快点,直接去找它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跑过了山涧,奔着向那原野,迈过长河后,在那依依流水旁,呼呼喘着气停了下来。
“喏,热腾腾的风。”他指了指女人脸蛋上那红扑扑的热气。
“冰凉凉的水。”他指了指深不见底的河。
“想要金光有的是。”他脱下手上的金镯抵在了女人脑门上。
“还有野西瓜!”他扑腾几下从草丛里翻找出了几个歪七扭八的瓜,举到了人的面前。
女人笑了,这一次,不再是天边云彩那般的淡漠,她的眼睛亮晶晶,牙齿又细又白,眼角眯成长长的缝,脸上的窝窝,又深又甜。
“总之,夏天是一种感觉,这些都不是夏天。”
“不懂。”举着瓜的手突然的就丧了气,“那照你这么说,秋天就是金色的。”
“对。”
“冬天呢?冬天是白色的。”
“冬天是我讨厌的。”
月上柳梢头,两人重新回到了白日相遇的沙滩上。
陆风沙沙,前调是白日里最后那一丝暖余尾处全是凉,明晃晃的月从海的尽头爬啊爬,海面上的波浪也跟着荡啊荡,柔长油润的银丝绸随风荡上了岸,噗啦!散开了一朵朵大白花,浩浩荡荡的祭拜仪式正在举行,一群穿着白袍的人聚拢着向海中走去,古老的绵长曲调顺着风在飘荡,哀怨又神秘,天地又静又吵,玩闹了一天,已经没有力气在说点什么。两人就这样坐在浅浪滩上,远远地着,吃着没有滋味的鱼。
来寻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浅浪滩上,女人挥了挥手,“好了,小朋友,你该走了。”
“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迎着朦胧的月,她不再像女大王,也不像女菩萨,终于看出了,是个人的模样。
抹了把嘴,拍了拍屁股上的白沙,哪吒起了身,“那明天,继续玩吗?”他今日快活急了。
她迎着月光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好啊。”
“那就一言为定。”
“好的。”
“那我们明天就在此相见。”
“好。”
脚步轻快,连连跳跃几步,却又转过了头,“喂,我叫哪吒。”
“那再见咯,哪吒。”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回过脸,嘴角眉眼含笑,如那弯清冷的月。
“茉莉。”
“明天见了,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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