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温小娘子,你的鸡啥时候能做好?再煮就烂了。”沈芳做好了自己的红烧鱼,坐在灶台边上边嗑瓜子,边看温雨焖鸡,时不时就要呛上一两句。
“烂了才好。”温雨轻轻撩一把锅盖上冒出的白雾,靠气味判断食物蒸煮程度。
沈芳只当她这话是气话,连只鸡都煮不明白,实在太可怜了,一想到待会儿温雨考试不过,被逐出御膳房,竟还有些同情。
“诶,你知道这次御厨擢考,谁是品菜官吗?”
温雨摇摇头:“跟我有何关系,你知道?”
沈芳最搁不住激将,这么一问肯定得说:“当然知道,除了崔公公,再有就是御膳房的一把手,梁泯梁大人。”
这号人温雨倒是没听过,不过管他谁当品菜官,反正是盲评,品菜官都在厢房等着,到时候菜品全都打乱顺序端过去,谁知道谁是谁做的。
看沈芳的得意样,温雨故意问:“沈御厨不是品菜官?”
说起这个沈芳颇为遗憾:“我爹本来是要当品菜官,可我来考试了,他就得避嫌,所以这次的品菜官里没有他。”
这么说来御膳房的管理还挺清明,那位梁大人应是位清官。
空气中扒鸡的香味已经很浓郁,算算时辰,刚好足数。
温雨手上衬着块笼布掀开锅盖,烧鸡味的浓白蒸汽顿时扑了一脸,整个厨房弥散着烧鸡的香味。
烧鸡这道菜,有点像乐器中的唢呐,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俗气,可就是足够霸道,香味横冲直撞,足以遮盖其他菜品的气味,并占山为王。
一起锅,香味飘散出去,厨房里考荤菜的考生全部往这边看过来,口水都被香出来了,忍不住食指大动,想立即撕下条鸡腿,大口嚼肉。
温雨撒上一层黑白芝麻,扣上罩碗,示意宫差菜做好了,立刻有人来捧了食盘,往厢房品菜官处去了。
东厢。
荤菜局的最后一道菜迟迟不上,崔公公等得有些焦急了。
梁泯倒是稳坐如山:“好饭不怕晚,荤菜局规定限时五个时辰,现在仍在时限内,不算违规。”
一把手都这么说了,崔公公只能按捺住,等着最后一道菜上来,再一起品评。
正说着话,宫差端着食盘进来了,因各道菜上面均扣着碗,事前并不知道是哪道,只能通过数量判断是否齐全。
小太监心里数了数,点头道:“齐了。”
齐了便可动筷了,品菜官总共五位,面前各自摆着一只干净的小瓷碟,品菜时只需把每样菜夹出来一点,放到瓷碟中尝了,尝完给各道菜排个一二三四的顺序即可。
宫差率先打开的第一盘,是道红烧狮子头,京城名菜,吃过京中大酒楼的人都说好,应该错不了。
梁泯用筷箸从圆圆的狮子头上夹下一小块儿,送进嘴里慢慢品尝,肉团不够松软,汤汁不够浓郁,肉质嚼起来还差些火候。
崔公公也尝了一块,和梁泯对视着摇摇头。
不太行。
接连尝了六七道菜,梁泯都在摇头,尤其品那道红烧鱼时,咬了一口就吐出来了,也不知道庖厨怎么处理的,鱼腥味竟还那么重。
梁泯沉着脸,怎么今年选拔的御厨这般差劲?还是说都不擅做荤菜?宫中贵主喜食荤菜,有的更是无肉不欢,不颤荤菜还怎么在御膳房当差?
也就有道鱼做得还不错,问了庖人姓名,是个叫林倾的做的。
“梁庖长,就剩一道菜了,现在开吗?”
梁泯沉声:“开。”
是只烧鸡,品菜官们有些失望,最后一道承载希望的菜肴,竟是道普普通通的烧鸡。
梁泯无声叹了口气,净了手打算撕下一块尝尝,再普通,也是考生辛苦做出来的,总得品鉴了。
烧鸡的造型倒是独特悦目,像一只优雅的“睡鸡”,形态却很饱满,表皮是金黄色的,油光发亮,看起来味道应该不会差。
“哎呦。”梁泯本想撕只鸡腿,可谁知,手刚碰到腿骨,骨头却像散架了一般,直接从肉中脱离出来。
崔公公也有些诧异,竟蒸的这般深入里脊吗?忙撕了只鸡翅,鸡翅骨倒没脱离,整个放入口中,嘴唇用力一抿,手捏这骨头一抽,肉留在口中,骨头却完整地抽了出来。
“这般吃法倒是省事儿。”梁泯笑道,也学着崔公公的样子撕下另一只鸡翅。
原来吃法省事跟味道一起,着实不值一提了,庖厨应是用了五香大料,五香的香味透遍整只鸡的里里外外,肉质鲜嫩无比,松软异常,吃下去一口仿佛能飘到云端。
再夹块脯肉,居然不柴,撕开像银丝一般,既柔又韧。
梁泯没吃够,抬手又去撕另一条鸡腿,谁知和崔公公的手撞在一起,两人皆是停住,对视一眼,然后谁比谁更快地去撕那条鸡腿,竟是不顾御膳房官员的面子,为一道烧鸡争抢起来。
一顿风卷残云,整只鸡被五位品菜官吃的只剩骨架,梁泯打着饱嗝问:“这烧鸡……是谁做的?”
小太监回答:“是道鸡名叫‘五香脱骨扒鸡’,是温雨温庖厨做的。”
是她?梁泯和崔公公脑海里俱是掠过一位清秀可人的小娘子,看来小娘子没说谎,还真是个能做席面的料子。
再说回厨房内,众荤菜局的庖人“交卷”完毕,紧张兮兮地等品菜官们给出个结果,然而时间过去了很久,厢房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催宫差去问,宫差只说大人们还在品评。
及至最后送菜过去的小太监回来,才勉强得到些消息。
“什么!品菜官们为抢一道菜,差点打起来?”
小太监只不过回来随口感慨了一句,夸张的成分居多,没想到庖人们反映这么大。
也是,品菜官的一言一行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成绩,现下竟然为一道菜抢起来了,做这道菜的庖人究竟有多厉害,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温雨也很好奇,被抢着吃的菜,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五香脱骨扒鸡。
小太监竟在这个时候卖了个关子:“待会儿所有的选菜都会端出来,让各位庖厨们相互品鉴,你们看哪道菜剩的少,他们抢的就是哪道菜啦。”
众人“噫”声一片,只能继续等待,同时又猜测究竟是谁做的,或许是林庖厨做的松鼠桂鱼,又或许是徐庖厨做的燕鲍翅,再或者是苟庖厨做的酸馅饺子?
温雨静静坐在灶台边上,听他们相互吹嘘厨艺,正听着,突然走来一男子,她眼熟,正是来的路上被沈芳扰得不胜其烦的那人,似乎叫林倾的。
“我猜,被品菜官们抢着吃的是姑娘的烧鸡。”
温雨笑笑,刚想说话,话头被一旁的沈芳抢去:“你这看走眼的功夫也太厉害了,她能把鸡做熟就不错了。”
温雨又笑了,觉得姓沈的姑娘实在傻得可爱,不怕打脸吗?
林倾又把话头抢走:“不可能,温娘子的鸡出锅时,我看到了,也闻到了,绝对是精品。”
这俩人杠起来了,温雨完全插不上话,干脆任他们争去,等争完了,顺手给沈芳递过去只破了壳的鸡蛋。
沈芳狐疑:“干嘛?”
“怕你脸疼,一会儿拿着按摩脸用。”
等宫差把各位的菜肴端出来,众人迫不及待地围过去,品菜倒在其次,重点看哪道菜被吃下去最多。
菜品一一开碗,庖人看到自己的菜被用不多时,便会惋惜地叹声气,感慨自己技不如人,若看到用了不少的,众人便会跟他道贺。
直到打开一盘菜,里面却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些零星的鸡骨头。
众人惊讶道:“这是谁的?是做的少了?还是全被吃光了?”
“难道品菜官们抢的是这道菜吗?闻味道像是烧鸡,谁的食材抽到的鸡?”
林倾第一个反应过来:“是温姑娘,我就说温姑娘厨艺了得。”
众人全都看向温雨,发现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但这会儿不管是艳羡还是嫉妒,夸赞的词全都不要脸似的抛给温雨。
能参加庖厨选拔的厨艺都不差,但因尚未真正进入御膳房,厨艺距离真正的御厨还是有所差别,品菜官们平时常惯了御厨的菜,口味已经养得很刁,此刻却能把温雨的菜抢的一干二净,说明什么?说明温雨的这道鸡已经超过宫中御厨的水平。
温雨温和一笑:“诸位言过了,这道鸡其实没什么难做的,只需上均糖色,焖蒸久些,滋味便能深入肌理,动则脱骨。”
众人见她竟这么轻易把五香脱骨扒鸡的做法公布,原本心中酸羡的人升起一丝愧疚,嫉妒到底是化为钦佩了。
沈芳都傻眼了,这“小废物”做的鸡这么好吃吗?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手脚麻木地地举起鸡蛋,呆愣愣地在脸上来回滚。
荤菜局考完,素菜局温雨不用参加,就等着明日考点心局。
至于做什么点心,温雨在看到牛乳时就想好了。
生牛乳熬制成奶酪,奶酪加盐打发做成咸奶油,咸奶油勉强代替芝士,做块芝士奶油小蛋糕!
谁不说句,咸奶油,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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