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婇她不会品茶。
所有品种的茶,无论贵贱,入了她的口,都只有两种感受。
一种是好喝,一种是不好喝。
现在她手里端着的这杯茶,它的口感……她其实不大清楚。
因为先前一直在看竹叶,口里喝进来什么,她并没有多加留意。
只要不是太过于明显的难喝,她都吞下肚子里去了。
竹叶笑了笑,“这是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班婇掀开茶盏的盖子看了看,“还挺好喝的。”
竹叶又是笑。
班婇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你……你笑什么啊?”
还对着她笑……
虽然他笑起来挺好看的,可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看到这样的情况……
会害羞。
竹叶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也有些别扭的移开了视线,“没……没看什么。”
班婇:“……”
不得不说,两人的聊天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班婇虽然也很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房间里的尴尬气氛,可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平日里和竹叶接触不多,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于是干脆就不说话了。
视线在房间里四处乱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竹叶大概也是很尴尬的。
愣坐在原地,目光落在固定的某个地方。
左手护着桌面上的茶盏边缘,还无意识地摩挲,看样子比她还要局促。
就在班婇想着,挽碧进了书房那么久都没有出来,她和裴左相是不是已经和好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除此以外,还有细碎的小跑声。
班婇愣了愣,立即往门外走去。
才出了房门,便看到了挽碧匆忙离开的身影。
这……
难道是没有和好?
班婇急急地追上去。
追上挽碧的时候,班婇还没有说话,挽碧便回过身子来了。
遇上挽碧的神情……班婇心里一震。
她……
挽碧没有和裴左相和好。
她说,她要出门。
她说,她会很快就回来。
她还说,裴左相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班婇心头一片慌乱。
这样的挽碧,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还有,裴左相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竹叶也不相信,但是等不及他们求证,挽碧就已经从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挽碧离开裴府后,班婇也没有了整天往裴府跑的理由。
她难得不再折腾,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韩羽一度还以为她生病了,给她请了个大夫,把她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足不出户,但是班婇还是从韩羽那里得知了许多有关于裴左相的事情。
听说,裴左相昏睡了十多天,现在依旧还没有醒过来。
听说,裴左相醒了,但不知道是怎么喝醉了。
听说,裴左相和安沂公主的婚事最终没有成……
听说……
裴左相昏睡期间,韩羽时常往裴府跑,竹叶也经常往韩府跑。
班婇虽然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但是因为竹叶往韩府来的频率高了,渐渐的,她与他的接触也多了起来。
毕竟,韩羽就住在班婇的隔壁。
竹叶只要是来了韩府,班婇总是能够看到他的身影的。
这本来也没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竹叶来到韩府,而班婇又正好因为待在府里时日久了,忍不住要到街上去逛一逛的时候,两人正好在院子外相遇。
班婇也不知道该对竹叶说些什么,所以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竹叶却突然对她说话了,“你要出门吗?现在天色有些晚了。”
班婇不以为意,“我以前经常是这个时候出门的,已经习惯了。”
班婇想想,她的这个习惯也多半是受到了挽碧的影响。
挽碧喜欢在太阳将近下山的时候出门。
那时候,阳光已经不炽烈了,有晚风轻吹,光线也还好,正是适宜外出的时候。
与她相处久了,彼此都有些地方,在潜移默化之中相互改变了。
班婇因为挽碧,开始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门。
而挽碧则因为班婇,学会了涂抹胭脂水粉口脂和挽发。
竹叶微微皱起眉头,“一定要出去?”
班婇点点头。
在府里闷太久了,她是铁了心要出这一趟门的。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
她为什么要等他?
“我陪你上街。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和韩将军说些事情便过来。”
“……哦。”
她为什么答应了?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竹叶上了一次街。
当班婇被竹叶送回到韩府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懵懵的。
她一直在想,竹叶为什么要和她一起上街。
但是一直都没有想出个答案来。
竹叶走了,班婇开始有些心神不定了。
班婇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后,脑海里突然浮现了竹叶清俊的脸。
她忍不住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好像要陷入到某种未知的情况中去了。
裴左相还在昏睡的时候,竹叶会每隔几天便过来韩府一次,大概是有些事情抓住不住主意的时候,过来问问韩羽应该怎么做。
班婇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当看到竹叶朝她笑的时候,她觉得……那种怪怪的感觉又重现了。
但是当裴左相醒过来的时候,竹叶便不怎么过来韩府了。
班婇开始频繁地想起竹叶对她笑的模样。
久而久之,想到竹叶不来,竟然还有些……怅然若失。
她大概是……喜欢上竹叶了?
班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她先前,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锦溪君的啊……
莫名的,班婇想要去一次裴府。
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
当她郁闷地想着,不如就厚着脸皮,不管不顾地过去的时候,韩羽忽然兴冲冲地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挽碧回来了。
班婇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韩羽以为的惊喜。
裴左相说不要挽碧就不要挽碧了,他还要娶安沂公主,虽然最后没有娶成。
既然如此,挽碧又为何会回来呢?
而裴左相,又为何突然回心转意了呢?
难道是裴左相对她用了什么手段,所以挽碧才回来的?
一想到这里,班婇就急了。
她急忙忙地去了一趟裴府,见了挽碧后,劝导她离开裴府,没有想到那些话被裴左相听个正着……
虽然当时的情景很尴尬,但是为了好友的幸福,班婇选择了坚持。
但是没坚持多久,她还是……怂了。
一方面的原因是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裴左相看她的眼神实在是太太太恐怖了……
虽然感觉挽碧被裴左相吃得死死的,但是……只要裴左相是真心对挽碧好,他们继续在一起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作为挽碧的手帕交,班婇最希望的,就是挽碧可以得到她的幸福了。
从玉泽园离开后,班婇本来是要直接回府的。
不经意地想起某个人的模样时,班婇脚步一顿,最后还是拐了个弯。
既然已经来了裴府,那就顺道去看看他好了。
反正,反正……她也不是专程来看他的,她只是,只是……顺道而已。
对,就是顺道而已。
班婇熟门熟路地去到了西边书房。
书房的门半敞开着,班婇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巧竹叶也抬起头来。
两人目光相对,一时竟然各自无语。
班婇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明明她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的,可是……她说不了。
倒是竹叶反应过来了。
看到她,他笑了笑,从书桌后站起来,“你来了。”
不是“你怎么来了?”,而是,“你来了。”
班婇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砰砰直跳,或者说,狂跳。
她有些拘束的点点头,“嗯。”
莫名觉得,此时此刻她的表现真的是和平日里大相径庭。
班婇坐下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懊恼,到了他的面前,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她的印象中,竹叶一直都是那种少言而有些木讷的人。
虽然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少言就是少言,木讷就是木讷啊。
眼下,便是如此。
自从打过招呼,她坐下来后,竹叶便开始变得有些拘束起来。
班婇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因为……
竹叶尴尬,她也尴尬啊。
默默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发现两人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班婇清咳了一声后,站起来,“那个……我先回去了。”
竹叶愣了愣,“要回去了?那么快?”
班婇:“……”
哪里快了?
虽然明知道不过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但是两个大活人干坐在这里,什么话都不说,班婇觉得,与其在这里度日如年,还不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省得在这里徒增尴尬。
大概是班婇的神色有些奇怪,竹叶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声,“我送你吧。”
班婇摆手,笑得讪讪的,“不用啦,我时常过来这里,不会迷路的。”
竹叶看了她一眼,却是坚持,“我送你。”
班婇:“……好吧。”
出了书房,走了十几步后,班婇……开始后悔了。
在书房里两人就没有什么话说,眼下并排走……一样是没有什么话说的。
两人默默走着,班婇心里隐隐有些无奈。
竹叶……他是一块木头吗?
就是随便说些什么都好过这样的沉默啊……
莫名的有些心烦气躁。
班婇走快了几步,一下子便走在了竹叶的前方。
竹叶也跟着走快了几步,但是他才跟上,便发现班婇又走快了几步,眨眼之间,她依旧是走在他的面前……
竹叶于是也走快了几步。
但是……班婇走得更快了。
几乎是处于你追我赶的状态赶到了裴府的府门前。
班婇回过身子,看着跟在她身后因为快步走气息变得有些不稳的竹叶,透着粉红的脸颊微微一笑,“我先回去啦。”
竹叶白净的脸上带着些红晕,“嗯。”
班婇转身往韩府所在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发现竹叶依旧是站在原地时,她有些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竹叶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也抬起左手朝她挥了挥。
班婇回过头来的瞬间,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竹叶那个傻愣木头……
因为挽碧回来了,所以班婇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时不时就过去裴府转一圈的日常。
某天她又要往裴府跑的时候,韩羽把她堵在了院子门口。
他的手挡在她的面前,眉头微皱地看着她,“你又要去裴府?”
班婇点头,“对啊,怎么了?”
韩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轻叹了一口气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严肃地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韩羽把话语中的重音落在了“严肃地”三个字上面。
班婇很是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
韩羽的眉头于是皱得更厉害了,“一听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没有把我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婇儿,挽碧和裴左相都要成亲了,你就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韩羽苦口婆心。
班婇翻了一个白眼,“这种事情能急得来吗?万一我随随便便挑了一个,遇人不淑,那我下半辈子怎么办?你养我吗?”
韩羽语塞,“你……”
“哥,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要慢慢来。”班婇忍住了自己想要再次翻白眼的冲动,“与其担心我的事情,还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好了。你都二十好几了,还不娶妻,爹娘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韩羽:“……”
说到吵架,韩羽总是吵不过班婇的。
但是爹娘交给他的事情,他还是要完成的。
韩羽伸手抓住班婇的手腕,把她带回她自己的屋子里。
“阿娘说你要看完今天的这些画像,然后挑出来几个喜欢的。到时候等那几个人上门来的时候,你再去看看本人,看喜欢还是不喜欢……”
班婇有些无奈,“哥……”
韩羽不为所动,“叫哥哥也没用。你快点去看画像……”
班婇冷哼了一声,“我偏不!”
韩羽:“……”
双方僵持良久,就在班婇以为韩羽会像往常那样知难而退的时候,韩羽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拉下脸来。
“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班婇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没有,我才没有喜欢上什么人。”
韩羽的目光很怀疑地落在她的身上,“否认了两次。你在说谎。”
班婇:“……”
“婇儿,我和你一起长大,虽然不说了解得透彻,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比一般人要了解你的。”
韩羽笑了笑,“来,和哥哥说说,你看上哪家的小子了?”
班婇:“……”
“不愿意说?好吧,我也不逼你。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韩羽伸手摸了摸班婇的头,笑容有些慨叹,“虽然哥哥往日里都很担忧你的婚事,但是现在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心里却感觉……有些怪怪的。”
班婇:“……”
“我就那样不值得被人喜欢吗?”班婇不忿。
韩羽微笑着摇头,“非也,我的妹妹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值得被人喜欢?倒是那个被你喜欢的小子,说是三生有幸才对……”
班婇:“……”
“韩羽,你今天……没摔坏脑子吧?”
他突然那么煽情,班婇表示很不习惯。
韩羽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然后走了。
班婇看着韩羽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想要去裴府的心情被他磨得一分都没有了。
她只好躺到了屋子里的美人榻上发呆。
回想起与竹叶相处时的一点一滴,班婇皱起了好看的秀眉。
竹叶他,喜欢她吗?
她……对于他的那种奇奇怪怪的心情,大概,就是喜欢的吧。
班婇叹了一口气。
不过竹叶这么木讷的人,他会不会知道她其实喜欢他啊?
虽然不知道竹叶是否喜欢她,但是,至少要让竹叶知道,她是喜欢她的吧?
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让竹叶知道她喜欢他呢?
直接说?
她害羞,说不出口。
间接说……
看来她要想一个合适的方法才行。
还有,韩羽刚刚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但是……看起来,终于有几分哥哥的模样了。
从小到大,韩羽能表现出来哥哥模样的时刻并不多。
而且,与他相处的某些时候,班婇还有一种错觉,其实她是韩羽的姐姐。
因为……韩羽有的时候,真的是太没有做哥哥的自觉了。
班婇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韩羽一番。
但是一转念想起韩羽离开前说的那几句话,她的心里,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感动。
果然……还是亲哥哥啊。
班婇默默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有相处什么好办法来。
直到絮语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回来。
班婇看了那葡萄一眼,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就茅塞顿开了。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虽然那办法可能是有些老套,但是……管用就行。
“小姐,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啊?”
絮语端着葡萄过来,“这葡萄我放到井水里泡了一个时辰,凉凉的,应该会很好吃。小姐你……欸?小姐你去哪里啊?”
身后是絮语的呼喊,但是班婇已经顾不上了。
她从拎着裙摆从院子里跑出来后,直接去了……酒窖。
酒窖里放着许多酒。
班婇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她想要的……葡萄酒。
虽然明知道她沾酒易醉,但是……这种葡萄酒她喝了一些,还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的。
想到自己的计划,班婇抱着一壶酒,兴冲冲地往裴府跑去。
找到挽碧的时候,挽碧正在试穿嫁衣。
一身艳丽的颜色把她映衬的脸若桃花,美丽动人。
班婇心底里飘上些羡慕。
据说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便是她穿上嫁衣的时候。
班婇试着想了想,如果她穿上嫁衣……
班婇最后摇了摇头。
她还真的想象不出来,她穿上嫁衣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待挽碧换好常服后,班婇拉着她喝葡萄酒。
谁知把带来的酒都喝光了后,两人均是有些意犹未尽的。
所有,班婇很自然地便寻到了一个极其正当的理由去见竹叶了……
她们想要喝葡萄酒。
裴左相有酒,但是他不在家,所以要问竹叶拿。
班婇和挽碧一路赶往西边的书房的时候,整个人都莫名的有些亢奋。
班婇知道,她是有些醉了。
但是……醉得好。
醉了好办事……
班婇进了西边书房后,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些漂浮。
好像是……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一样。
班婇知道这种感觉。
她知道她是快要完全醉倒了。
眼下,她只剩下最后的几分清醒。
她要抓紧时间,否则,事情就完成不了了。
班婇双手撑在竹叶的书桌上,对上竹叶有些惊讶的眼神。
那样重要的一刻,她突然忘词。
脑海里空白一瞬后,为避免太过尴尬,班婇只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竹叶,我们想喝葡萄酒。”
竹叶却道她是喝醉了,想去找个人来把她扶到挽碧的房间去。
班婇一听便有些急了。
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竹叶还想让挽碧过来扶住她,班婇凭着感觉堪堪躲开了挽碧,但是心里却有些委屈。
他先前还对她笑,现在却称呼她为“韩二小姐”。
她让他直接称呼她为“班婇”,他还说“不合礼制”。
气得她直接骂他“老古板”。
不过骂了那三个字后,她就忍不住哭了。
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仗着酒意,她直接跑过去一把把竹叶抱住,然后哭着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可是我……喜欢你很久了。”
然后……竹叶的身子就僵住了。
班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上天对她挺好的。
至少在她说完那么羞人的话后,她很及时的……昏睡过去了。
睡过去,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怎么看她了……
如果竹叶也喜欢她,那正好,她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如果竹叶不喜欢她,那也没关系,醒过来她就说她是喝醉了酒,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胡话……
她突如其来的袒露心迹,也不知道竹叶会怎么想她和看她……
但是幸运的是,竹叶也是喜欢她的。
现在回想起来,班婇也有那么点点的遗憾。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竹叶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
后来她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竹叶的表情都有些……害羞,然后仗着自己笑得好看,几句话就把班婇的思绪带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班婇和竹叶成亲,是在第二年。
那时候,挽碧也已经消失了一年。
班婇好奇过挽碧的去向,但是问起来,竹叶每每都是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裴左相显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从来不肯透露半句。
班婇以为,也许挽碧的消失,和以前的那一次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她便会回来。
但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挽碧却依旧没有出现的时候,班婇终于放下了心底里的最后一丝期待。
与此同时,挽碧离去之后,裴左相却是一直都没有娶妻。
他殚精竭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公务上。
大概是因为长年劳累,他的身体逐渐地出现了问题。
纵然身体有疾,他却从来不肯松懈一丝一毫。
晋国那时候处于多事之秋,不但内有割据,还外有战乱。
裴左相力挽狂澜,把宫廷内的事务处理好后,还要赶赴前线控制战局。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裴左相的病情在一夜之间加重。
从战乱之地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像变了个样子。
明明身形那么高大的人,最后却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弱不胜衣。
再过了些日子,便已经是病入膏肓。
看起来,将行就木。
从朝廷里退下来后,裴左相在府里养病。
说是养病,但是府里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
那时候,距离挽碧离去,时间已经过了十四年了。
后来裴左相离世后,竹叶收拾整理裴左相的东西时,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很多有关于挽碧的画像。
画像上的日期新旧不一,但是每一年都有那么的几张或者是十几张。
班婇看到时,眼泪一下子便流出来了。
竹叶也是神色复杂,然后一把搂住她,拍着她的肩膀说,“公子……我们以后是看不到了,但是挽碧,也许还是有机会看到的。”
班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竹叶轻叹一声,然后给她细细地说了许多的事情。
直到最后,班婇才明白,原来挽碧之所以消失,竟然是飞升成仙去了……
自那以后,班婇和竹叶一边相守,一边等着挽碧的出现。
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
就在班婇已经几乎要把这件事情淡忘的时候,挽碧被年靳领着,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挽碧的容颜一如当初
班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终于接受了那个现实。
挽碧她,她真的……成了仙人。
挽碧是想来见裴左相一面的。
她以为裴左相已经成家立室,所以想着只是来见他一面,了却心愿,便会离开。
班婇不忍告知,竹叶一样是神色凝重。
唯有年靳,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说出了真相。
本来以为,挽碧会承受不住,会崩溃大哭的。
但是她的表现却出乎于班婇的意料之外。
那么的沉稳与隐忍。
挽碧最后离去的时候,带走了一大堆的卷轴,一把骨伞和一个装着玉佩的紫檀盒子。
班婇本来想要挽留挽碧,毕竟多年不见,她们又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仙凡有别。
也许此次相离,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尽管很想留挽碧,但是班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
如果她是挽碧,大概这个地方,她也是一刻钟都不想留的吧。
毕竟,这里有那么多,有关于挽碧和裴左相的回忆。
可如今,裴左相已经不在了。
物是人非,稍不留神,任何物景都能够触及到她内心深处里那最柔软的一处。
徒增伤心。
倒不如离开。
挽碧走后,班婇看着竹叶,心里莫名的难受。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竹叶抱紧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我懂你想要说什么。”
班婇用力地回抱他。
班婇想,缘分真的是一样很奇怪的东西。
她和竹叶,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两人,因为一些事情,最终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
她曾经以为,她的情路曲折,但是一想到裴左相和挽碧,她又深深地庆幸。
她和竹叶之间,只是一些小波折而已。
甚至连曲折都算不上。
而挽碧和裴左相经历的,却是生离与死别。
让人唏嘘。
“竹叶,我们,我们来许个约定如何?”
“好,你说。”
“从今以后……”
“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欸?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心有灵犀?”
“嗯……这个说法可以有。”
“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
小拇指和小拇指钩在一起。
班婇吸吸鼻子,忍不住笑了又哭了。
今天的她,情绪特别的敏感。
眼泪不知为何慢慢地盈满眼眶,情不自禁地,下巴搁在竹叶的肩膀上,班婇微微仰头。
眼前的视线虽然有些朦胧,但是依旧可以看出那是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
天气很好。
她的心情也很好,幸福感满满。
因为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班婇想,遇见竹叶,她何其有幸。
她一定要和竹叶相守至白发,携手至同老。
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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