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朗最先想起的是夏以臻在门口接的那通令他有些失落的电话——她今晚约了某个重要男性朋友见面,并为此精心打扮。
眼前就是电话里的那个朋友?那张彼得说的“搭讪”又是什么…
“你说,是她刚刚和你搭讪?”盛朗愕然的目光重新回到张彼得脸上。
“当然,长成她这样我还能认错?”张彼得缩着下巴,“我去,真伤心。原来我不是她的唯一啊,这姑娘竟然丑帅通吃。”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喝什么酒。干嘛,你怎么对她这么好奇。”
“没。”
盛朗的头再次向夏以臻转去。
这一次,夏以臻身边又多了几个男人。
—
夏以臻强撑着喝完手里的最后半杯酒,终于起身道了声失陪。
她已经陪眼前这个瘦男人喝了不少,原本趁酒精还未冲入大脑,夏以臻便想离场了。可这细狗不知从哪又喊来几个新朋友,纷纷嚷着要点几瓶洋酒,夏以臻只好又坐下来。
可现在不行了。
夏以臻强烈地感受着意识的脱离,她的头脑开始陷入迷蒙,胸口也灼得发烧。尤其是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她想立刻冲入洗手间将一切混沌清理干净,并逃离这个她并不可能适应的场所。
夏以臻撑起身体的瞬间,男人们也跟着站起,纷纷拦着她不让走。
瘦子压着夏以臻的包不给,“妹妹,去洗手间可以,但去完了记得回来,哥可不让你走。哥最后还要点一瓶八千八的黑桃A,小费全给你。”
另个胖子脸上堆着笑,“哎呀醉就醉了,怕什么。一会儿哥几个送你回家,放心,包你舒舒服服。”
夏以臻推开面前黏腻的触手脱身,但即便走出很远,她的耳边依旧回响着男人们兴奋的浪笑。每迈一步,也都像踏入绵软的流沙,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接触到马桶的一瞬间,夏以臻才终于感到安全。
她呕吐着,吐到再也没得可吐,还是忍不住干呕。她厌恶那些男人身上讨厌的味道,厌恶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
呕吐让眼睛发胀,颅内的高压带来耳鸣。
明明不想哭,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往下掉。夏以臻红着眼睛,只能用流水不断冲刷着口腔里的苦味。
她确定这份钱她赚不了,她要拿回包,然后回家。
赚钱的办法会有很多,合适的工作她一定还可以找得到。她这样想着推开洗手间大门…
可一瞬间她愣住了,夏以臻感觉自己醉得有点离谱…
因为盛朗正站在面前。
她愣得一时忘了自己推门的手。直到沉重的大门回弹着砸向她而盛朗伸出手拦住时,夏以臻才确定,一切不是酒后的臆想。
盛朗攥着一只玻璃杯,棒球帽压得很低,帽檐下是一双忧心忡忡的眼,从高处压下来,压在她滚烫的脸上。
真是盛朗。他身体的轮廓和淡薄荷气味不会错。
他们的房间近在咫尺,盛朗每天要洗两次澡,进进出出时总是能闻到这个味道。
对于他的身体,夏以臻也早已熟悉。她会不由自主的描绘这个轮廓,在小厨房的灯每次亮起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夏以臻突然感到很委屈…就像一艘漂泊深海的渔船,当灯塔燃起光亮,光束汇聚,只向它一艘船照耀时,归港的旅途便会突然变得安心。
夏以臻抬头对上盛朗熟悉的眼眸,脑里残存着混沌的酒气。她一头栽入盛朗的胸膛。
“盛朗…是不是你啊。”
夏以臻小巧的鼻子嗅了两下,随即兄弟一样,拍拍盛朗的两臂。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倏然包裹了她。
“嗯。”盛朗浅浅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在夏以臻肩头上方踟蹰片刻,最终轻柔降落。
“我还以为是幻觉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来见朋友。”
“什么朋友…不会是新交的女朋友吧。”
“喝多了倒是会先发制人了。”
“随口问问嘛…”
夏以臻浅浅一笑,脑袋在盛朗怀里蹭了蹭。
盛朗捏住夏以臻的肩膀——他的心口传来有力的跳动,在温热的触感里愈演愈烈,难以掩饰……最终皮肤也跟着烫起来。
他怕这种滚烫太明显,最终还是将夏以臻轻轻拉开距离。
“了不起的房东小姐,一日不见,都有新工作了。怎么样,业绩好吗?”
“你怎么知道?”夏以臻扬起一张惊喜的脸,小巧的下巴抵在盛朗胸口,“你跟踪我了吗?”
“…你还真懂贼喊捉贼。”
“跟就跟嘛,我高兴你跟。”
“夏以臻。”
“干嘛…哦对…业绩是吧……多少来着?”
夏以臻迷茫伸出手,逐一摁下手指,“两罐芬得,一打啤酒…还有几瓶不认识,怎么一瓶贵的也没有啊…”
夏以臻仿佛回到了记忆里与盛朗初次相遇的甲板,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她第一眼见到盛朗的时候就有种怪异的感觉,心是悬浮的,耳边是震耳欲聋的。
她晃晃脑袋,想将这种怪异甩出去。身体却又一次摇晃起来。
盛朗只好用手掌轻托住她的头,将她的脸固定在胸口,“既然知道还喝这么多,傻不傻?”
“不管做什么,都得卖力啊…我只是头一次喝,有点不习惯。”
夏以臻挺着涨红的脸,在盛朗分不清是责备还是疼惜的眼神下,吸着鼻子。
盛朗:“闻什么呢。”
“你喝酒了?一身酒味儿…”
“小姑奶奶,这是你弄我身上的。”
“盛朗,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们说等我回去要开瓶黑桃……黑桃什么来着?那个八千八呢。我赚钱了给你买张新床好不好。”
“用不着。”
“你不喜欢?…”
夏以臻的眉头隆得像座小山,盛朗用拇指将它摁下去,“只有你会相信那些人的鬼话。”
“你说的对,那些人真的好臭啊……不像你,香香的。”
夏以臻鼻子不停吸着。
“算你还没全醉。”盛朗递来一杯温水,“喝了,休息一下和我回家。”
玻璃杯带着温度靠上来。盛朗的拇指也跟着贴上夏以臻的唇角,拭去挂在那里的水珠。
靠着盛朗身上,夏以臻在昏沉的走廊里休息了一会儿。好在酒喝得快吐得也快,在温水的作用下,夏以臻感到舒服很多。虽然眼皮开始打架,但意识在苏醒。
“好点吗?”
“好多了…谢谢。”
夏以臻从盛朗身上脱离,此刻她才发觉刚刚与盛朗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而且一切…竟然是她主动的。
可盛朗似乎没想让她离得太远,顺势握住了夏以臻的腕子,“好。那我们回家。”
“等等…”夏以臻钉在原地,“我还要回去一下。”
“回去做什么。”
“我的包还没拿呢。”
“我去帮你拿。”
“我去吧,我自己的事情…”
夏以臻垂下头。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在给盛朗添麻烦。作为租客,盛朗实在没必要为她做这些小事。
何况从刚刚起,盛朗身上的低气压就很明显。她想象了一下盛朗冷着脸走入那群臭男人堆里的情景…
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取回包应该很快。
夏以臻这样想着,刚想开口,却听到盛朗说:
“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们会买黑桃A吧。”
他的声音是突然沉下去的,“如果会,他们一开始就不会只拿便宜的酒灌你,灌醉你又欺负你。你一定要再让他们那样对你吗?你不在意你自己……也该替别人想想。”
“你都看到了?”
夏以臻一时语塞。她方才的窘态连自己都讨厌,没想到竟然被盛朗一览无余。不仅如此,盛朗似乎正得着某种结论——夏以臻为了八百八十块钱,可以傻傻地忍受男人们的亵渎,豁出自己,不顾一切。
血液突然冷了下来。所有的温热在一瞬间消散。夏以臻抬起脸,用冰冷的目光,迎上盛朗被眉头压得低低的眼神。
“是。我是一个为了钱可以豁得出去的人,你现在认识我了吧。”
夏以臻冰冷地说着,没有表情。她承认自己向来敏感又高傲,但这种高傲的底色,是自卑和脆弱。她讨厌别人误解她,却又从不愿解释。
与其期待盛朗不这样想她,不如自己先大方承认。这样至少还是体面的,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太渺小,太可怜。
夏以臻压着嘴角闷笑,“别人…我还要替谁想,我奶奶吗?我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在替她想。”
夏以臻说着,已经不想再看盛朗的眼神。也不想听盛朗的回答。她推开盛朗的身体,“谢谢你的水,但,别管我。”
—
伴着夏以臻重回卡座的身影,几个男人间的鬼祟议论骤然停息。
瘦男人第一个关切迎上来,“没事吧妹妹,哥跟你说,喝得难受想舒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再多喝一点投一投。来,再喝杯。”
一杯残酒又摇摇晃晃地被递上。
“来吧,whiskey,回头哥哥带你去淮岛最贵的海景酒店睡一觉。”
夏以臻强撑着将酒推开,“我只是个销售,你要开房找别人吧。”她顺势拿起包转身,却被胖子扳着肩膀重新推回身边。
“都等你半天了,说走就走。太不给我哥面子了。”他说完,望向陷在卡座里的某个一直沉默的花臂男。
“对啊,别走嘛,说不喝就不喝,翻脸翻得也太快了。”黄头发的男人又揽住夏以臻后背,推她喝酒。
“别碰我。”
夏以臻讨厌皮肤传来的陌生感,她用力甩手,正好打在黄毛的脖颈上。
也许是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夏以臻竟然有点脾气,几个男人短短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时,胖子吼道:“别特么给脸不要脸啊!”
“干嘛干嘛?凶什么,吓坏咱妹妹了……”
瘦子嚷着拍拍胖子胸脯,还是挤出一张谄媚的笑脸。一边拽过夏以臻绵软的身体,一边再次把酒杯往她的唇边凑去:“来嘛,咱们不是好朋友么,再喝一杯吧。”
“干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们,放开!”
强烈的惊吓让夏以臻的神志骤然清醒,她的身体无力挣扎,苦涩的酒水不断漾入唇齿。
在半杯酒几乎要漫洒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掌覆上杯口…酒杯被倏然夺走,盛朗低沉的声音让一切平静下来。
“有你们这种给好朋友下药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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