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和颜栩蹲在一处,看着角落里滴水的缝隙一动不动,像两尊木雕。
忽而,滴水声停了,水滴悬在缝隙处,要落不落,与之一同停下的还有巡逻的脚步声。
花酌起身回头,果然见祝如愿来了。
颜栩上前讨好地问:“仙长大人,你这次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不急,给你们看个东西。”祝如愿从怀里拿出本一半被烧焦的医书来。
花酌爬到颜栩肩上,示意他打开看看。
祝如愿不能久待,就着颜栩的手将医书翻到靠后的一页:“我查过了,这页上是种邪术,似乎是以精血为引,用来治伤病的。”
提到以血为引治疗伤病,花酌瞬间就明白过来祝如愿为何要给他看这本医书了。
“你在哪找到的?”花酌冷声问。
祝如愿道:“不是我找到的,是有个人把我当成了五弟,给我送来的。”
说着祝如愿抬手在自己额头处比划了下:“那个人十**岁的模样,大概长这么高,脸上白净,生得好看,杏眼,薄唇,招风耳,穿白色流云纹紧身缎衣,手指上有厚茧,武功高强,行动速度极快。”
“是高刻吧。”花酌道。
颜栩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花酌略过这个问题,道:“他有说为什么要送你这书吗?这书是哪里来的?”
“不知,他只说是他爹叫他来送的,让我一定得看看。”祝如愿将书往前翻了几页,“全书我都仔细翻过,没有暗号。”
花酌定定地看着这本医书。
毫无疑问,书里的邪术就是当初祝卿安用来给他治腿那种,可是祝卿安为什么要把书烧了,烧到一半的书又为什么会到高刻手上?
沉默一阵,颜栩小心地开口:“其实,我应该知道他为什么给你送这本书。”
两人看向颜栩,静待他说下去。
颜栩吞了口唾沫:“也不算是秘密,去年桑勤进士之后深得祝丞相喜爱,原先在他手下做事的高韧大人被丞相多处打压失了势,恐怕他是早料到有这一天,故而留了祝丞相的把柄。”
“然后通过在丞相府安插的内应知道我们兄弟离心,想给我们添把火。”祝如愿嘲讽一笑,“他的人早就准备好,等相府兄弟内斗,三弟分身乏术时,用早已准备好的理由上书参他一本。”
颜栩补充道:“不仅如此,他在朝廷有些势力根基,恐怕会刻意找理由来你处走动,对你示好,若你有心入仕途,你二人合作不怕掰不倒祝丞相。”
这些就不是花酌能懂的事情了。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这本医书上。
一年前他受了重伤,有条后腿几乎不能动,当时是祝卿安想尽办法将他治好的。
也是那个时候,祝卿安在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邪术。
身为神魔混血,祝卿安的身体一直很稳定,唯独这两年出了事,要说不是跟他突然开始修习邪术有关,花酌是不信的。
“祝卿安小时候修过邪术吗?”花酌站在颜栩肩膀上,尽量跟祝如愿平视。
祝如愿想了想,道:“没有。虽然他在魔界生活了几年,但把他接回天界的时候他还很小,只学了些基础法术。”
那就是那时候出的事了。
在花酌受伤之后,祝无忧顺水推舟在祝卿安找来的医书中混入这么一本,祝卿安读了以后自然会试,邪术灵验之后,有一有二就有三,祝卿安会慢慢接触并使用更多邪术。
相对的,祝卿安体内同时拥有了灵气和魔气,体质又特殊,早晚会失衡,祝无忧只需要等待祝卿安病发,若非高韧横插一脚,到死他们都想不到是祝无忧动的手。
祝如愿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愿在此处久待,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他走后,牢房里再次响起滴水声。
天界的人一般是不会找凡人报复的,但偏偏祝瑞康带走混沌羽时给了祝无忧一个不痛快。乔灿不相信他那记恨人六百年的肚量有多大,便提议让朱渐赋把三人接到蕴灵宗去。
朱渐赋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老太太有。
老太太全然没了装病时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抡着扫把打人:“什么蕴灵宗?我不稀罕,都给我滚!”
“唉唉唉!别打!”朱渐赋边跑边喊。
笑笑唇边笑出两个梨涡:“宗主妙手回春啊!”
乔灿干脆立在原处,在扫把棍落下来时抬手接了,反手握住。
老太太力气不敌乔灿,被缴械后气鼓鼓地站在院子里,任几个人如何劝说都不听。
正在僵持之时,沈慧突然抱着肚子坐到地上,痛叫着呼喊起来。
老太太慌了,就要拉着沈慧的手给她诊脉,可沈慧痛得狠,双手抱着腹部死死不肯松开。
笑笑叫来的大夫还没走远,见状,朱渐赋急急忙忙跑过去又把他喊了回来。
在大夫回来之前老太太已经给沈慧按了几个穴位,她面色好了不少。
乔灿找了座椅来,笑笑则小心地把沈慧扶到阴凉处坐着让大夫诊脉。
“如何了?”笑笑急道。
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这身子已经有九个月了,先前动过胎气,经不起折腾,尤其是这阵子千万要小心。”
“九个月,那不就是要生了吗?”朱渐赋道。
大夫道:“是,先找好产婆吧,这一胎怕是要难产,保不齐……”
闻言,众人脸色皆变。
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大夫便去旁边小桌旁坐下,乔灿摆出笔墨砚纸请他写方子。
老太太本也从医,药材不少,大夫写完方子老太太便去库房取出药材来。
折腾一番,房里静下来没再提要搬到蕴灵宗的事,朱渐赋好生送走大夫,见老太太腿脚不灵便又去忙着帮她煎药,笑笑扶着沈慧进屋,陪她说了许久的话。
乔灿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没多久,老太太坐到了他旁边。
“前尘往事随风去,奶奶,现如今的蕴灵宗宗主可在后边帮你煎药呢,你有什么不放心?”乔灿低眸剥着花生,并不看人。
“半大小子懂什么事?蕴灵宗又不是他说了算。”老太太手指用力,把花生连壳带仁一并捏碎了。
乔灿手指弹着花生壳:“那你也该为沈姑娘想想,大夫刚说了,她这一胎怕是要难产,而今有个医术极好的大夫就在蕴灵宗住着呢。”
“谁?”
“天界四殿下,祝瑞康。”
老太太脸色变了变:“他不是回天界继位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乔灿:“让我打回来了。”
“那更不能去了,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同你交好,不下药害我们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得上?你要是真有心,不如你留下来。”
乔灿难为情道:“我不能留,我要马上到盛京去把花酌和颜栩救出来,如今坐在这劝你已是耽误时间了。四殿下的人品我是清楚的,一是一二是二,不会因为我的事迁怒,你们尽管放心。”
盛京两个人一个是沈慧的丈夫,一个是乔灿的故交,老太太知道乔灿是不可能不去救的。
老太太垂下眼:“我再想想。”
她自认医术不差,但人年纪越大越活得谨慎,沈慧那事若真能有个神仙相帮,这一劫或许能轻易化险为夷。
见老太太有所松动,乔灿又劝了几句,便找众人支会一声,连夜赶往盛京。
百里越照常给周世灿诊了脉写了脉案,又在周世灿处逗留了会儿听她弹曲,回瑞康坊时给祝卿安的药刚好煎好。
百里越同往常一样给祝卿安送饭和药,午时人多走动,上楼时磕磕碰碰,百里越险些洒了药。
师父叮嘱过一定要看着五公子把药喝下去,百里越不自觉地将药端稳了些,上到四楼,小心地敲了敲门。
敲了几遍不见回应,百里越顿时心就慌了。师父命他看人,前几日刚跑了一个,这一个往常都老实,难道也跑了?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找不到可以搁药碗和食盒的地方,只能放在地上,颤着手去开门。
祝卿安通常会将门反锁,今日一反常态,门后只有张凳子挡着,用力一推就开了。
百里越进门后没看见人,绕过屏风,看见榻上场景后当即僵在原地,半晌后发出一声尖叫:
“啊——”
周围人听到声音纷纷围了过来,其中就包括周世灿。
进屋后,周世灿倒抽一口凉气,好在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只稍惊了刹那就冷静下来,把医士和看热闹的人都赶了出去,施法救治。
祝卿安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胸膛几乎没有起伏,他身上结了一层冰,灵气和魔气四溢,相互纠缠,如同夺命的鬼魅。
无数不可名状的精怪循着这股气息而来,却因无法承受而倒在祝卿安身边,死状凄惨。
周世灿咬着牙,灵气注入祝卿安体内却被同化,朝她反噬。
周世灿当即格挡,却还是生受了这一下,喉中涌上血腥气。
照这样下去,祝卿安就要死了。
周世灿出了一身冷汗,见周围无人,顶着魔气上前,靠近祝卿安就要带他回天界。
不料,她刚走近,昏死过去的祝卿安反手抓住了她。
祝卿安抓住周世灿一拽,借力跃起,身体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化为一只娇小的蝴蝶由早已开好的窗户飞出,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同时,倒在地上的精怪全身起火,化为一只只火蝴蝶将周世灿包围。
“我居然……中计了!”周世灿气笑了。
关心则乱,她居然会栽在一个小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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