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内笑着传来一句：“最好的朋友？”
余生：“......”
操，好冷......
于是门一拉开余生裹着外套猛得打了个哆嗦。
走完走廊这段，他才停止打颤，记忆全都回来了......该死的南方冬天，居然是这种类型的冷，周身都腻着水雾，感觉空气里都飘着水花。
这阴寒的湿冷需要抱团取暖，从今天起，他去一班自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其实一班高一层，比五班更冷，但一班留下来自习的人多啊，每人充当一个小暖气......
余生叹了口气，艰苦的缩脖子爬楼中。
他现在不止喜欢北方的量足，他还喜欢北方的暖气......
程盼今天学习特别专注，余生都在他旁边坐半小时了，程盼才转头看了他一眼：“来了。”
所以这跟喜欢沾什么边......？
“来很久了......”余生说，“期末考不还有一个月，你至于么。”
“至于，”程盼回答，“元旦答应陪李为国出门。”
“哦......”
李为国，知道了——
余生点点头，回过头也开始做题，不过他速度慢，准确率还低，等他做完这张卷子的时候，程盼已经......睡着了。
到底多累啊，都年级第一了干嘛还这么努力。
他想了想，趴在桌上看着程盼，程盼睡的很熟，呼吸很轻，余生皱了皱眉，轻声说：“小盼......陈默那孙子说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有点怀疑你是不是......”
其实很怀疑......
不然干嘛对他那么好。
“可我知道你不是。”
悄悄在心里说了一句，余生起身走到第一排看着一尖子生，“大哥，关下门行吗，不知道这是冬天啊？”
“不是”的原因......余生回过头依然看着程盼。
程盼是多么清风霁月的人儿啊，喜欢他，多白瞎。
他不配。
程盼没睡一会儿就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速收了包扯着余生走。
今天门是关着的，刚到门口程盼就愣住了，一中尖子班自习不关门，这是规矩，据说校训......寒门出子弟。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典故跟这奇怪的规矩有什么关系......
寒门，寒冷的不关的门......
是余生嫌冷关的？
不会......余生应该也知道这个规矩，毕竟在这上这么久的自习，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该知道这门不能关，那么这门为什么会锁上？
“走不走啊！”余生在后面问，“你想什么呢？”
“走。”程盼回了一句，伸手拉开门，关就关吧，这规矩立在这挺烦的，夏天还好说，冬天实在太冷了。
他睡一次被冻一次。
程盼带着他一路飞奔出校门，余生跑得差点儿没摔，这么急程盼倒是别睡啊！
出了校门，程盼打了辆出租带他去了那家海鲜包面小馆子，余生万思不得其解，大晚上程盼这个养生老年人居然肯带他来吃宵夜，还这么远，庆祝元旦么？可元旦还没到啊......
今天店里人不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很快端了两碗......饺子过来。
余生瞪着眼，看着盘子里白花花的饺子，这这这......这破馆子什么时候改卖饺子了。
“冬至快乐。”程盼说。
“冬至？”余生愣了，原来今天是冬至......
冬至吃饺子，程盼这是在陪他过节？
脑子没坑的话......这地儿冬至习俗应该是吃汤圆，但他搬家的地儿一直吃的饺子，程盼......在迁就他？
“冬至。”程盼点了点头，低头开始慢慢吃饺子。
余生闻得出来程盼那碗是虾馅儿的，自己这碗是牛肉馅的......
他悄悄瞅了瞅斯文吃饺子的程盼，托程盼福，回来这几个月吃了好多顿饺子。
他咬了一口，牛肉馅的饺子，居然......有点甜......
由于养生老年人的阻拦，余生只吃了50个饺子，太可惜了......他其实可以吃更多，这不比自家包的饺子个头大，宋阿姨包的饺子他吃50个能撑死，但外面这些随随便便50个跟玩一样。
他意犹未尽的敲了敲盘子。
“晚上别吃太多，”程盼对他说，“对身体不好。”
“哦......”
余生点头，虽然心里不同意程盼歪曲的观点。
他随手准备拿烟，又被程盼的眼神扼杀在摇篮中......
“一根儿......”余生悄悄拿出一根烟。
大约程盼也没想阻止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就跟看傻逼似的看他两眼去结账了，这眼神，心领神会啊，余生偷偷继续拿烟，两根儿......
老年人的鄙视果然没错，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余生就开始胃疼了，很久没疼，他都忘记自己还有胃病了，早知道就不抽那几根烟，天知道他刚刚抽了几根......冬至嘛。
“别......”他捂着胃蹲了下来，“别走了。”
“谁让你抽烟的，”程盼皱着眉跟着他蹲下来，“哪疼？”
“胃......”余生感觉自己都快疼出冷汗了，这次来的太急，他都没缓冲的余地。
去吐会儿吧，他又舍不得那顿饺子......
“你有胃病？”程盼愣着问他，然后冷着声继续说，“有胃病你还抽烟？”
“我又不是肺不舒服......”余生狡辩一句，又说，“不行了，我去吐会儿，你走远点。”
程盼没理他，黑着一张脸去了隔壁小卖店，应该买水去了......
这次吐好像没起什么作用，饺子跟在胃里落了户一样，吐不出来，得，冬至快乐！
余生干呕几下，转头看着守在旁边的程盼，程盼买了纸还有水，真是居家好助手。
“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吐......”余生不好意思的说。
程盼却还是看着他。
反正也吐不出来，他正准备起身，程盼背过了身，把水和纸递给他。
“谢谢......“余生接过水漱了一下口，又擦了擦嘴巴，最后丢进垃圾桶才敢继续说，“吐不出来......”
程盼“嗯”了一声。
“我胃病不严重。”余生说。
“嗯。”
“小盼你是不是生气了。”
程盼回头，瞟他一眼，没说话。
“我......我以后不抽烟了......”
静了三秒。
“你自己注意点，”程盼总算肯搭理他，盯着他又默了几秒，“别躺着去医院。”
去医院？还躺着？现在就有可能......
“你要不......先背我回家吧......”余生咽了咽口水，“我好像......走不动道了。”
程盼则是沉着脸，不言不语转过身。
余生叹了口气，捂着胃走了过去，自从程盼明白他的意思后，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时时刻刻对他黑脸。
不就是不好好吃饭，好好抽烟吗......程盼至于吗，管他管的跟更年期的余盎然一样。
生活真是艰难......
余生捂着胃走过去，没走两步，上天像在跟他作对一样，突然刮了一阵大阴风，他被吹得一时半会儿还倒退几步。
“好冷......”他裹了裹外套，看来生活不止艰难，还有冰凉。
程盼侧头看着他，余生赶紧又说：“马上！”
这个马上没来得及，程盼回头朝他走了过来，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该不是要公主抱吧......余生紧张的又咽了咽口水：“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
这......
好歹换件衣服，放个包，再看看恋爱攻略什么......最重要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朋友变男朋友这回事儿啊！
“没时间了。”程盼说了一句。
公主抱条件没成立，程盼只是帮他拿了包，顺便背他回了家，回的不是仓库那个家。
程盼背他回了自己家，上了他的床。
......所以自己也神经了不成，陈默这孙子......
余生侧脸看着程盼，今晚他又“被迫”在程盼家睡了，程盼难得的没挖苦他，很早熄了灯。
睡觉前，还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黑暗里沉着程盼静静的呼吸声，程盼没睡着，他听的出来。
......也不能说听，因为程盼眼睛没闭，大眼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眨一眨，借着窗外的月光，余生没放过每一根睫毛。
“你胃病怎么得的？”程盼突然低声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响起，跟买鞭炮买了个哑的一样，听得人心痒痒，急痒的，哑炮么不是。
“怎么得的？”余生皱了皱眉，“就......不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这样。”
......再加抽烟喝酒吃辣。
“你以前吃不饱饭？”程盼又问。
“嗯，吃不饱。”余生侧过脸，何止是吃不饱，根本没得吃，他最穷的时候，只差当街抢小孩子棉花糖，他不怕告诉程盼这贫穷的过往，他只是......
余生深呼吸一口气：“小盼，其实我偷过东西。”
总算说出了口，余生忽然觉得心里轻了好多，他打过架骂过人，这些他都觉得没什么，可偷过东西这事......他感觉挺抬不起头，他没什么大的道德观念，只是靠程盼近了，他觉得这些事不该做。
“偷了什么？”程盼也侧过脸。
“偷了......”余生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完这句，“偷了包子。”
程盼看他一眼，没再说话了，回过了头。
余生不知道程盼心里在想什么。
程盼不会嫌弃他，但程盼会失望吧......
黑暗里安静了一会儿，旁边传来一句：“偷就偷了。”
他说偷就偷了，程盼说......
“我......你......”可小盼......
程盼突然又侧过了身，对着他。
“你......干嘛......”余生问。
下一秒余生觉得自己的腹部，有一双温暖的，轻柔的双手覆上他的胃部，隔着睡衣。
“还疼吗？”程盼这样问他。
“疼......”其实余生早不疼了，喝完牛奶后，但是程盼问他疼不疼。
“还疼，”程盼想着点了点头，“睡吧，我帮你揉。”
“小盼......”
“你又要抱我吗？”
“不......不抱了吧，你别揉了，手会酸。”
“等你不疼了再说。”
余生舍不得说不疼，他听见自己说：“伸进来摸吧。”
程盼抬眸在黑暗中，窗外的月光中看着他。
余生拉住他的手，朝自己穿的程盼的睡衣里面伸了进去，温暖的掌心触碰到他的皮肤，他的胃部，还有......他的心脏。
“你摸我就不疼了。”余生也看着他。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一刻。
知道，如果程盼喜欢他。
那他就是程盼的。
如果程盼不喜欢他。
他宁肯程盼喜欢他。
余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程盼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摸着余生的肌肤，他寒凉的胃部。
“以后，”程盼轻声开口，“要好好吃每一顿饭。”
“那你陪我吃。”余生说。
余生，你知道你这样说，我有多开心，我又有......多绝望吗。
程盼轻轻按着他的胃部，余生被按的有些舒服的低头朝他近了近，近了他的耳侧。
“程盼，你每一天都陪我好不好。”
我难道不是每一天都在陪你吗。
程盼听见自己低哑的开口：“我陪你。”
“要一直陪我。”余生说。
“嗯，一直陪你。”
“一直一直一直都要陪我。”
一直有多直啊，他明明那么弯，都要弯折了。
程盼重复按揉着他冰寒的胃部：“一直一直，一直陪你。”
余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靠在他肩膀，闭上了眼。
那你呢，余生。
你也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吗。
这个愿望程盼不想许，他低头看着余生发顶下的鼻梁，嘴唇。
还有宽大睡衣下的锁骨，露出来的他的手和余生白皙的皮肤交融的画面。
只希望你健康。
这是此刻，他唯一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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