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么一句让她职业生涯完蛋的话,付雨竹却莫名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或许是真的累了吧。
而且,她也并不是全无后路,毕竟她还有一份证书在手呢,总还是能找到工作的。
她迅速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随手将一些没有写完的稿子往旁边一丢。
身旁路过的同事都很奇怪,付雨竹平时一向是温和好脾气的形象,有时被挤兑也不会说什么,怎么今天突然就得罪了池少被辞了?
没有道理啊。
付雨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很奇怪,但她明白自己的坚持并非随性而为。大概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吧。
更何况,她早就对池少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了。不是有多不满,但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她不想再去想那么多,如今倒是可以放肆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今早看天气预报还没有雨的,付雨竹出门也就没有带伞。但现在她被辞退,也不好意思找以前的同事借伞。
要怎么办呢?
付雨竹站在报社的大楼下,看着眼前迷蒙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报社所在的办公楼在市中心附近,是在一个园区里的。这里附近都是办公楼,平时车流量也还算大,但今天下着大雨,她等了一会儿,却居然没有什么车来。
付雨竹不理解。
在雨幕之中,楼房与街道都显得有些模糊起来。街的那头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影,身影修长,远远看去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应该也是个白领,穿着上班的正装。
待那人走得近了,付雨竹才惊讶地发现是沐烟声。
沐烟声的住处离这里不近,银行虽离这不远,但似乎也没有来这里的必要。
付雨竹不确定地想,是因为我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付雨竹吓了一跳,赶忙将念头按了下去,这未免也太过自作多情了些。
沐烟声也看见了付雨竹,只是她仍然走到了报社楼下,付雨竹的面前。
她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问:“现在报社还没下班吧?你为什么在这里站着?”
付雨竹抿了抿唇,还是回答道:“我被开了。”
沐烟声更加诧异了:“啊?
付雨竹没有多说,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问:“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本来不是来这栋楼的,”沐烟声回答,“替行里跑业务,恰好那家公司在隔壁楼。走近了发现你站在楼下,就来看看。”
付雨竹点点头:“那你先去吧。”
沐烟声笑笑:“无事,我昨天跟同事换了班,今天不上,业务是明天的事,我只是今天来看看路线。”
“这样。”
沐烟声犹豫了一会,问:“要去我家坐坐吗?我家离这很近,现在雨下得有些大,可以去我家等雨小。”
付雨竹思索了一下,答应了她的建议。
沐烟声只有一把伞,两人只好并肩走在伞下。
凑近了闻,付雨竹发现沐烟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也不似花香,但会让人莫名想到草木覆雪的景象。
也不知道是喷了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付雨竹心中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就她与沐烟声的关系,这么问好像有点冒犯,不会让对方误会自己对她有意思吧?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在路上走着。
暴雨倾盆而下,在伞上奏出一首慷慨激昂的进行曲。
即便能从挨着的地方感受到身侧人的体温,但扑面而来的水汽还是会让人不禁打一个寒噤。
下雨的时候除了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仿佛就再也听不见其他,就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个人一样。
下雨的时候的确很适合睡觉,因为太安静了,但醒过来时看见空旷的卧室,还是免不了心生孤寂。
“小心。”
沐烟声淡淡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付雨竹顿了顿,才随着沐烟声绕过了脚下的大水坑。
不知是雨太大,还是时间下了好一会,这水坑已经积了不少的水,但还是显得很干净澄澈,能一眼看得到底。
这个水坑就是一个绝佳的镜子,照出了付雨竹全部的脸庞。
付雨竹看着这个水坑,就好像窥见了自己的内心。
沐烟声见她突然停下来,也默不作声地停下了脚步,任劳任怨地为她打着伞。
付雨竹又往四周看了看,因为还在下雨,四周都在被雨水冲刷着。等到雨晴,必然又会焕然一新,不复雨前的灰扑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雨洗去了世间的一切尘垢,却洗不去人心的脏污。
“走吧。”
付雨竹突然觉得有些厌倦,对这个她热爱了二十多年的人间。
也许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如是想着。
沐烟声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往前走,将付雨竹兜在伞下。
等跟着沐烟声到了楼下,付雨竹才发现她家所在的小区就在付雨竹家的小区对面。
还挺巧。
不过付雨竹没有说,跟着沐烟声上了楼。
沐烟声住的楼层不高,却也不算低。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付雨竹看着变换的楼层,心中无悲无喜,甚至生不出什么期待来。
她明白,即使嘴上说着不在意,她还是难过的。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却没有得到肯定,只得到了一个戏剧化的结局。
好笑又讽刺。
终究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沐烟声领着她进了屋:“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闻言,付雨竹也不客气,放弃了准备弯腰的动作,直接走进了门。
她好奇地随意瞥了一眼,沐烟声应该不是独居,而是有一个合租的舍友。
这太正常了,毕竟沐烟声这个年纪的,买房了才叫奇怪。
但付雨竹却意外地有些不舒服,因为沐烟声和那个素未谋面的舍友的亲密。
她察觉到之后感到有些好笑,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和朋友合租了吗?自己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一点。
沐烟声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无知无觉地倒了一杯水,递到付雨竹面前:“随意坐。”
付雨竹结果水杯,向沐烟声笑笑,坐在了沙发上。
客厅有些小,在摆放了家具之后显得越发狭窄,不过付雨竹没有丝毫意外,因为她那些在外面租房住的同学通常也是租这种房子。
毕竟大学附近的房子可不便宜,能省一点是一点。
付雨竹捧着这杯温热的水,喝了一口,一口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肺腑都因为这杯水暖和了起来。
她突然有了一丝倾诉的**,即便面对的是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朋友。
“上周五我采访了一个行为艺术家。”付雨竹开口道。
沐烟声没有反应,付雨竹也不在意,接着说:“我写了一篇稿子给刘主编看,报社的关系户看了却说行为艺术家他们是一群疯子。”
沐烟声闻言,问:“然后呢?”
付雨竹沉默了一会,回答:“我跟他吵了起来,然后我就被刘主编辞退了。”
沐烟声安慰道:“至少你还可以继续找工作。”
付雨竹转头问:“你不觉得我的行为不理智吗?因为一件小事跟他们争吵,把工作丢了。”
沐烟声温和地说:“这件事你觉得值得,那其他的就不重要。”
付雨竹笑笑:“谢谢你。”
“我只是想起了曾经的我自己。虽然我曾经和父亲关系不好,但是大学实习本来我是没打算离开京城的。
“我有个同学的亲戚在南城的建设银行上班,我从他那里听说建设银行招人,后来下了狠心,就来了南城。
“说是来南城实习,我其实还是想远离他。来南城吃了很多苦,不如我在京城的生活,但我不后悔来了南城。”也正因如此,才遇见了你。
后面的话沐烟声没有说,因为说出来好像有些暧昧了,容易引付雨竹误会,而她现在还没有让付雨竹知道的打算。
付雨竹有些惊讶,虽然她知道沐烟声外冷内热,但还从来没有一次性听沐烟声说过这么多话。不过她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在听。
沐烟声顿了顿,还是说:“虽然有些俗套,但我还是想说,不要放弃,还有,相信你自己。”
付雨竹颔首:“谢谢。”
“不用对我说谢谢,”沐烟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付雨竹欣然承认。
虽然只是一番简单的交流,但付雨竹还是感觉自己方才沉重的心稍显轻松了些。
也是,她该相信的。而且明天付明意就要回来了,她即使不能瞒住自己被辞的事实,也要用轻松的心情面对他。
这样付明意才不会为她担忧。
她一向是不舍得父母担忧的,毕竟他们的工作那么忙,有时无暇关注她。而她作为成熟的女儿应该学会自己背负自己的责任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等到外面的雨慢慢小下来,付雨竹才起身准备告辞。
她笑着道:“你知道吗,我今天才发现我家就在你们小区对面。”
沐烟声惊讶地说:“这也太巧了。”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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