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周末的，刘主编又有什么事？
“小付啊，”刘主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明天淮大要开一场学术研究会，我记得你是淮大的吧？”
“是，又是要去采访谁吗？”
刘主编问：“你知道沐凡吧？如果有机会的话采访一下他，他都好久没露面了。”
沐凡？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好。”
把电话挂断之后，付雨竹询问身旁的室友：“咱学校明天要开学术研究会？我怎么不知道。”
凌遥想了想：“啊，是有这件事，不过是物理方面的，咱们俩都学文，我以为你不会去。”
付雨竹：“淮大的学生可以去旁听吧？”
“可以是可以，”凌遥欲言又止，“但位置有限，咱们得抢过隔壁物理系那些去追偶像的牲、口。”
说到这里，她又说：“你是不知道，那帮牲、口有多疯。之前有一位大佬来咱们学校演讲，我和学生会的学姐愣是没挤进去，礼堂后面都站了好多人。”
“这样啊，”付雨竹想了想，“那我明天起早点过去。”
凌遥随意地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才懒得跟他们抢位置呢。再说了，我听到那些学术名词就想睡觉，没意思。”
说到做到，第二天付雨竹早早地起了床，但等她到学校大礼堂的时候，位置也快坐满了，只剩下后排有一个挨在一起的空位。
付雨竹倒也不介意，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不得不说，物理系的人都来得很整齐，在她之后只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人，但也没将空位坐满，她身边还剩下一个。
等到学术研究会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匆匆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着雪白的衬衫，裤子却是一条牛仔裤。
她低着头，付雨竹没有看清她的脸，等到近前的时候付雨竹才发觉熟悉，又是沐烟声。
“请问，我能……”
沐烟声还没说完，一下就对上付雨竹的脸，嘴边的话顿时拐了个弯：“好巧，你也在这。”
付雨竹看着近前的沐烟声，心脏仿佛停了一拍，而后若无其事地笑笑：“坐吧。”
沐烟声坐下来，低声问：“你是来采访沐凡先生的？”
付雨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沐烟声：“猜的。”
付雨竹：“也是，毕竟这次学术研究会好像只有他的新闻比较有价值，其他的社里都采访过。”
“不过，”付雨竹问，“那你为什么会来？我记得你好像不是物理专业的吧？”
沐烟声顿了顿，回答：“沐凡是我父亲。”
“啊这样，也是，你们都姓沐。”
台上的教授在展示着PPT，前排的学生们在奋笔疾书，却只有她们两个都不是为这场学术研究会本身而来。
细想，大概就是两个凡夫俗子误入了桃源仙境吧。
付雨竹想到这，笑了笑。
沐烟声转头看来，没有开口，但眼神中透露出疑惑。
“我只是在想，若是物理系的学弟学妹们知道，我们两个无关人士坐在这里，会不会捶胸顿足？”
沐烟声莞尔：“我想大概是不会的，毕竟要是真爱，必定不会抢不到座位。”
付雨竹点点头：“也是。”
学术研究会不长，过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沐凡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在他上场时，台下一片掌声，看得出来确实都是真爱了。
沐凡资历不算太老，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看着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穿着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镜片不算厚，可以清晰地直视镜片下那双犀利如寒星的眼。这样的一个人，对他的初印象一定是生人勿进，理智而冷淡的，或许是常年在实验室里待着，很少与外人打交道，他的身上没有太多人情味，就像一个冷冰冰的AI那样。
研究会是结束了，但沐凡还要等会走。
沐烟声问：“你是要采访他，是吧？”
付雨竹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
她说这话时神色没有什么波动，一点也不像一个快要见到久别的父亲的女儿，反而像是面对着好久不见的熟悉的陌生人。
付雨竹心中有些疑惑，但却没有问。
她一向是个识趣的人，不该问的从来不会问，因此采访别人时别人才会觉得很舒服。付明意虽然常年在外，但他混迹鱼龙混杂的剧组，为人处世很有一套，也将这些经验都对付雨竹倾囊相授。
付雨竹是幸运的，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爱她的父母，而且他们会放她出去独自成长。
温室里的娇花即使常开不败，也是抵不住暴风骤雨的。
沐凡就在礼堂的休息室里，等会会有淮大的人带他参观一下校园。
他看了一下腕表，烟声应该快到了吧？
他刚刚在台上时特意看了一下，在后排依稀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和身边的人交谈，他笃定那就是沐烟声。
果然，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只是沐烟声的身后还跟着个女人。
有外人在，沐凡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是温和地问：“这是？”
付雨竹笑道：“我是付雨竹，叔叔您好。”
沐烟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沐凡点点头：“啊，挺好的。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付雨竹拿出稿子和笔，问：“叔叔，此次我是想来采访您，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说着，她拿出记者证给沐凡看了看。
沐凡看着她随身带纸笔，眼中带了些赞许，闻言道：“当然可以，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沐烟声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着付雨竹一秒进入工作状态，而沐凡也坐直了些。
付雨竹：“听闻近几年您参与了保密项目，请问您对此有何感想呢？”
沐凡：“认识了很多前辈，学到了很多。”
……
二人又聊了一些内容，只是沐烟声都没有听，她只是在对着二人发呆。
好像很久没有看见父亲这样放松的样子了。
沐烟声不由想。
以前忙着项目，沐凡总是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好像只是解决一下人类本身的情感需求，而非因为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许对他来说，家只占他生命很少的一部分，而他的研究才是生命中的大部分吧。
结婚，只是因为当年的荷尔蒙发作，生子，只是为自己留下血脉的延续。他像是一个时间的傀儡，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早已规划好的人生，只有那些细小的分子与奇妙的反应能激起他内心的兴奋。
我也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很早的时候，沐烟声曾经对这个问题久久执着，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中学，大学，实习，即使离开了京城，即使抛下了一切京城的联系，但她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在走上一条和父亲相同的路。
即便不是同专业，即便不是同职业，但他们如出一辙的冷漠就像是烙刻灵魂上的联系。
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和他是不一样的。
对付雨竹的不寻常，或许就是这个命运中的必然，带着些许孤注一掷的意味。
“烟声？”
沐烟声恍然回过神来，休息室只剩下了她和沐凡，付雨竹许是见他们父女有话要谈，先一步离开了。
“刚刚走神了。”沐烟声如是解释道。
“哦。”
付雨竹走了，沐凡也就没了外人在的紧张，他蹙了蹙眉，看向沐烟声：“你当初为什么来了南城？我还是几个月之后看你朋友圈定位在南城才知道的。”
沐烟声偏过头去，不和他对视：“我想来就来了，不行吗？”
沐凡沉默了一会，退了一步：“好，那你毕业典礼还会回来吗？”
沐烟声：“会。”
沐凡扶了扶眼镜：“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过得好就行了。”
沐烟声顿了顿：“好，那就这样吧。”
说完，她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们就此达成了一个共识，彼此心照不宣地恪守着底线，绝不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线一步。
沐凡偶尔闲下来会问问她的情况，她也会回以一些简单的字句。
沐烟声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他们像是普通的朋友，不对彼此的人生加以任何干涉。
回去之后，付雨竹将采访稿整理了一下，开始写新闻稿。
凌遥没有别的什么事，躺在床上刷手机。
看见付雨竹推门进来，她意外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付雨竹笑笑：“本来是要等一会儿的，但是恰好遇见熟人，就带我进去了。”
凌遥好奇：“谁啊？”
付雨竹神秘地道：“保密。”
凌遥本来没有多执着于这个问题的，但付雨竹这么一保密，就把她的好奇心给钓了起来。
“好雨竹，你就告诉我嘛~”
付雨竹摇头：“这可不行，这是人家的**。”
凌遥又软磨硬泡了一番，但付雨竹却死活不肯松口，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凌遥见此，只好转移话题问：“雨竹，快要毕业了，你想好要怎么处理那些旧书和资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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