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沌主义-2

埃泽尔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垃圾桶底部把这名字翻出来。

……

众所周知,每个美国高校总会有那么一个书呆子:

他不善交际,脸上永远戴着眼镜,脾气懦弱而古怪,却总能在每门课程奇迹般地拿A,就好像他的大脑跟同龄人根本不是一个构造。在影视剧里,这种角色通常由亚裔扮演——

“我想起来了。”埃泽尔说,“你是不是在叉叉模型比赛里拿了金奖的那个?挺厉害的啊。”

克里斯·泰勒沉默了。

“那是克里斯·泰。”他面无表情地说。

埃泽尔:“啊,不好意思。”

让他重来一次。

众所周知,每个美国高校总会有那么一个大众情人、体育健将:

他笑容健康,女朋友永远是最漂亮的啦啦队队长,人生一帆风顺,却不知为何总会是邪恶的美式霸凌的主导者。在影视剧里,这种角色通常由金发大胸男孩扮演——

“呃,”埃泽尔总算想起来了,“你终于放弃靠染金头发来艹人设了?”

克里斯噎了一下,牙根久违地痒了起来。

他不由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早想起他来了,绕这么大个圈子只为了恶心他这么一下;但埃泽尔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挑不出差错的真挚,真挚得就和……他十七岁那年把拳头砸到克里斯脸上时如出一辙。

想起这事,克里斯早已好全的左脸又微妙地隐隐作痛起来。

“……我没有染发,只是成年后发色变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微笑道。

埃泽尔:“那你发育得够晚的嘛,哈哈。”

克里斯礼貌的笑容几乎绷不住了。

埃泽尔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老同学时隔五年含泪会面”的小插曲,他看了眼时间,冲克里斯晃晃手机。

“再见。”

说完,他自顾自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克里斯下意识喊住他。

埃泽尔脚步一顿,偏过头,一脸“你还有什么事”。

克里斯盯着他,半天憋出一句:“……你喜欢男的啊。”

埃泽尔想了想,真诚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克里斯微妙地沉默了。

埃泽尔难得给了点耐心。他等了两秒,没等到后文,就干脆地离开了。

-

埃泽尔回到家,刚推开条门缝,客厅的动静钻进了他耳朵里。

女王陛下:“哎呀,埃泽尔这小子真是的,都不知道带你去理下头发……”

诺亚:“‘理头发’?”

女王陛下:“对的对的,妈妈知道一家很棒的理发店哦,诺亚喜欢怎样的发型?给你找找照片……”

埃泽尔扬了扬眉,换好鞋走进去。

客厅的电视上正放映电影,但沙发上坐着的三人中至少两人只把它当背景音。

譬如女王陛下,她正兴致勃勃地研究诺亚的头发;又譬如阿奎尔,他瘫在沙发另一侧,翘着二郎腿刷手机,吧唧吧唧啃薯片。

诺亚坐在两人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看得很专注。

听见埃泽尔进门的动静,他最先投来视线。

阿奎尔也往这边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

他拍拍手上的薯片渣,一拍诺亚肩膀:“回来了,试验去吧。”

埃泽尔:“?”

他注视着诺亚起身,一路走到他面前,搂住他的腰。

诺亚把脑袋埋进埃泽尔的颈窝里蹭了蹭,慢吞吞说:“欢迎回家,甜心。”

埃泽尔一愣,朝乐不可支的阿奎尔瞥了一眼。

阿奎尔耸耸肩,抬起大拇指,冲电视屏幕比了比。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正在灯光昏黄的卧室中激情接吻,耳鬓厮磨间夹杂着暧昧低语:

“宝贝,我爱你……”

“我也是,亲爱的……”

埃泽尔收回视线,对上诺亚期待的目光。

这小子学演员说情话的样子……真呆啊。

“你喜欢吗?”诺亚问。

“还行。”埃泽尔真诚回答,“但感觉有点微妙,所以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还是算了吧。”

那头兴冲冲托腮看着他们的女王陛下顿时故作伤心:“妈妈和哥哥居然是‘其他人’。”

“罢了,妈。”阿奎尔假惺惺劝她,“我们就体谅一下老弟难得的羞耻心吧。”

埃泽尔朝他翻了个白眼,牵着诺亚回到沙发前。

诺亚好像有点没太明白。他坐下后,仰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埃泽尔,追问:“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埃泽尔撑着他身后的沙发背,低头瞥了他一眼。

诺亚默默盯他。

埃泽尔与他对视片刻,放弃挣扎,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

“喜欢。”他承认道。

诺亚开心了。解决了在意的事,他坐直身子,又盯住了电视屏幕。

埃泽尔跟着看了一段,随即发现——这属实是一部制作粗糙、剧情狗血的大杂烩烂片。

男女主时而爱得死去活来,时而恨得互扇巴掌,剧情进展到女主彻底死心、当场假死的桥段,男主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每日痛不欲生、借酒消愁。

埃泽尔:“谁挑的这B级片?”

“我。”阿奎尔悠然啃薯片,注意力显然也没怎么在电影上,“选它是因为里面出现的‘产品’都是我家店友情赞助的。”

至于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不愧是女王陛下,她看起来对于和孩子一起看B级片毫无心理压力。

屏幕里,男主一脸憔悴地翻找女主“生前”的卧室。

他从抽屉里翻出两人情正浓时用过的产品——过往的美好床笫回忆闪回,他不由跪倒在地,伏下身子,额头抵着它失声痛哭。

他的眼泪洒落,晶莹水珠顺着产品优美的线条缓缓滑下,晃动间仿佛与暧昧的旧日记忆重叠了。

埃泽尔:“我很好奇IMDb会怎么评价这个片段。”

阿奎尔:“这特写很不错啊。”

埃泽尔:“你确定?”

阿奎尔:“产品logo拍得很清晰。”

埃泽尔无言以对,低下头,对看得全神贯注的诺亚语重心长道:“诺亚啊,如果哪天有人告诉你我死了,你一定得看到尸体才相信。”

女王陛下翻了个白眼,起身敲埃泽尔脑袋:“瞎说什么呢。我练瑜伽去了,你们继续吧。”

没看过什么好东西的诺亚似乎对这片子还挺感兴趣的,埃泽尔干脆接替女王陛下的位置,坐到他边上,顺手玩起他的头发来。

他打量着指缝间的发尾,它们错落有致,柔顺得仿佛墨黑色的丝绸。

手里的头发忽然被一道微小的力轻轻扯了一下。埃泽尔抬眼,发现诺亚转过头,默不作声地盯住了自己。

埃泽尔摩挲他的发尾,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

诺亚模仿着女王陛下的读音:“‘发型’?”

埃泽尔愣了愣,笑道:“就是头发的形态,比如我的短些,你的长些,二号的……”

埃泽尔瞥了另一侧的阿奎尔一眼:“骚包一些。”

阿奎尔:“这是时尚,土包子。”

诺亚困惑:“‘骚包’?”

“就是二号这样的。”埃泽尔面不改色地糊弄他,“你想换发型吗?”

“换发型会怎么样?”

“人们换发型一般是为了,嗯,追求变化。更清爽舒适,更好看什么的,当然有些时候会翻车就是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埃泽尔随意道,“你呢?”

“想要跟你一样的。”

埃泽尔愣了愣,想象了一下诺亚顶着一头不羁的炸毛的样子,忍住笑:“为什么?”

“你很好看。”诺亚凑过来,蹭蹭他的头发,“我喜欢。”

“哎呀,谢谢。”埃泽尔顺遂地把毛茸茸的脑袋抵上他的额头,“不过我得说,这是你的滤镜——而且我们的发质也不同,大概做不到完全一样哦。”

“哦。”诺亚有点失望,又问,“‘滤镜’是什么?”

埃泽尔一本正经:“就是你喜欢我的意思。”

“喂,”阿奎尔无语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

他开始有点受不了恋爱时的埃泽尔了:这家伙腻歪得简直就跟被夺舍了似的。

埃泽尔当阿奎尔是空气,淡定地捏捏诺亚的脸:“没关系,以后再慢慢摸索你自己喜欢的……你还要继续看吗?”

诺亚摇了摇头。

“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就对了。”埃泽尔说,“我也不理解。”

他起身,牵住诺亚的手,扭头对阿奎尔愉快道:“继续欣赏你的大型产品广告吧,再见。”

阿奎尔:“……”

-

回到卧室后,埃泽尔先把社安卡递给诺亚。

“这是你的社安号。哦,以防万一,我的电话号码你也得背一下。”

埃泽尔站在诺亚椅背后,微微倾身,一手点了点社会安全卡上空白的签名栏:“你会写字吗?”

他知道诺亚看得懂英文,但似乎不太会握笔。

诺亚摇头。

“没关系,反正现代人也不怎么写字了。”埃泽尔轻快道,“我带着你写就行。”

他翻了半天抽屉,翻出一支笔,塞到诺亚手里,摆弄了一下他的手。

在诺亚以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握住笔后,埃泽尔俯下身,握住他的手。

笔尖触上卡片,下滑,尾部一勾,在纸面纹理上沁出一道利落的墨渍。

诺亚盯着字迹,感受着埃泽尔指尖和手腕处传来的力道。

诺亚。埃泽尔写道。西伯里。

熟稔的一捺落下后,有着细小凹凸的纸面上湿润的墨渍渐渐干涸,渗入纸页深处。

埃泽尔凑到诺亚脑袋边,欣赏卡片上的签名:“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咯,至少在人类社会是这样。”

诺亚看了自己的新名字一会儿,抬头问他:“这样算结婚了吗?”

埃泽尔一愣:“还没呢,你现在应该算是我的……呃,远房兄弟姐妹之类的。”

“人类结婚挺复杂的,得去官网申请许可,这个许可有个有效期,我们得在有效期内举办婚礼,婚礼结束了才能领结婚证……”

“……我过几天就要回军舰上了,大概来不及走完这套流程。”埃泽尔遗憾地表示,“下次放假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好吧。”诺亚低下头,认真地收好社安卡,“那我们就等到那个时候。”

埃泽尔顿了顿,偏过头,凝视诺亚的侧脸。

诺亚的眼睛很干净,对视时总让人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你。

但埃泽尔知道这是因为诺亚只见过他一个人:就像一张白纸上只涂抹了天蓝色,他或许就会天真地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

而等埃泽尔下次从军舰上回来,他可能已经变成一幅缤纷的画了。

“……”

埃泽尔揉了揉诺亚的脑袋。

“嗯。”埃泽尔笑道,又说了一遍,“你愿意的话。”

诺亚:哈尼(蹭)

埃泽尔:(怎么什么都学)(对呆头鱼的刻板印象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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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是姚姚不是瑶瑶投喂的营养液*1!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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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混沌主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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