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几十条触手蔓延至整个阁楼,各有分工地将一切东西都重新归位。花京院挂断电话就转身离开,却在拉开阁楼门的下一秒不得不后退,面前的人几乎要把这间阁楼唯一的出口完全堵上,那双绿眼睛无视了房间里被触手拨弄得斑驳的光影,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坏了。花京院想。白金之星不在,他连借个时停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谈谈。”承太郎不容置疑地开口。
“好啊。”花京院挂上了他常用的社交微笑,“谈什么?”
“你生我气了?为什么来意大利?”承太郎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切入重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生气。”花京院说,“因为想来意大利读书,就来了。”
“你爸妈一开始甚至拒绝和我交流,直到我去拜访的第三年开始,才犹豫着问我究竟是和你发生什么了。”承太郎说。很少见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事实上,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午休一觉醒来,你不在我身边,回到班里也没找到你,第二天你甚至直接没来上学,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啊……这样吗?那我好像确实有点过分呢。”
“岂止有点,你不是一般的过分。”承太郎说着,因为顺畅的交谈而略微松了口气,“我总有表达不明确的时候,花京院,如果曾经冒犯到你,我道歉。”
“……”花京院眨了眨眼,“我接受。”
似乎有些意外他接受得这么快,承太郎微微一愣,控制不住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所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什么一样?”花京院微笑。
“还是朋友。”
“那还是算了。”花京院说,“以后也会相隔很远吧?就别大费周章地联络了。而且,我有西撒了哦,不需要更多朋友啦。承太郎还是去找几个‘正常’一点的朋友,过点没有我这种怪人的生……喂!!”
他被抓着手腕按进了扶手椅里,承太郎的胳膊像是两条坚固的枷锁一样将他禁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花京院不由得沉下了脸:“你确定你要和我动粗?”
“来吧。”承太郎说,“不管是用你的超能力给我身上开个洞还是别的什么,一切都随你。”
“你是觉得我不会这样做?”
“你不会。”
他说得对。
然而花京院的平静外壳下的恼怒与排斥同样真实。法皇的触手缠上了承太郎的手臂,逐渐捆缚住他的全身。承太郎在喉咙被挤压到切断了呼吸的状况下仍然执拗地望着花京院,那片绿色的海洋里映着他的影子。
花京院控制不住地啧了一声。
——不行,就连把他打晕过去都做不到。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承太郎,单纯可爱的承太郎,在他的屏障下一尘不染的承太郎……他怎么舍得真的伤害他?
“你创造的囚笼同样会束缚住你。”坐在课桌上的少年乔瑟夫吊儿郎当地晃着腿,“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是的,你是对的。
真是令人不爽,乔瑟夫·乔斯达永远是对的。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花京院愣了愣。近在咫尺的是承太郎的脸,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年乔瑟夫的面孔。少年的嘴唇在记忆中开合着,但他说的是什么……
他想起来了,他在录像带里看到过这段记忆。视频是模糊的,声音完全成了无意义的噪音,第三方的拍摄角度只能勉强看得清唇形。现在,他再次回到了第一视角,开始在脑内重复那段唇语的内容。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搜索让他的大脑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迟钝,他到现在为止起码有六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法皇的触手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下去,从两个人身侧簌簌滑落,而花京院坐在那儿。大抵是面前人的气息隔了七年依旧觉得熟悉,他连思考都没多余思考一下,就地开始发呆。
承太郎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走神了。曾经觉得课堂无聊的人趴在桌子上对着本子乱画,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里撒着细碎的光,瞳孔却是扩散的,像是在看着他,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发呆。而少年时期的承太郎总会跟他一起趴在桌子上,绿眼睛一眨不眨,就只是看着他。
一直看到花京院回过神,看到他主动朝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承太郎会用手指暗搓搓地推着桌子上的水笔去戳花京院的鼻尖,而这种小动作经常会被发现。课堂的声音逐渐化为背景,只有指间幼稚的角斗格外清晰。带着笑意暗暗发力时的一点喘息、墨渍不管甩到谁脸上时憋笑的气音……每个细节都烙印在他们从童年时期就共同度过的岁月里,他曾以为他们之间会流逝的只有时光。
“……不要顶着乔瑟夫大哥的脸让我想起乔斯达先生。”花京院有些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录像带终于还原了他的记忆。面前的人逆着把整间教室都涂上了金色的夕阳,朝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们是一个人呢?”
你们不是一个人。
我曾经结识的那位长者,和我朋友的哥哥,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记忆仍然模糊,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抚上了闷痛的额头。承太郎的手掌比高中时更宽,掌心温热,没有任何疤痕。与旅途中截然不同。血迹与疮痂伴随着热烫的空气,沙砾与水泡和来路一齐被他们踩在脚底。那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每一个细节都那样清晰。
然而那些被他珍藏的回忆,却在另一个人的话语下碎了个彻底——
“承太郎。”
“怎么?”
“四十岁的你真他妈是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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