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公堂内。
堂下跪着一人,腿虽跪着,但是肩背挺拔如松,脸上也并无慌乱,言辞不卑不亢:
“国史馆何故起火,下官确实不知,但下官绝无放火之心,请大人明察。”
上面的男人眉心紧蹙,似在思索,“可那日休沐,国史馆内除了赵史官并无他人,难不成是鬼怪点火不成?”
对于这个问题,赵影也百思不得其解,跪了一上午的膝盖也有些发麻,这两日来同一个问题已经问了千百遍,可她没有放火就是没有放火,问再多也是没有放火。
再说有何证据证明只有她一人,万一纵火人藏在暗处呢?
“那日休沐,下官确实在馆内,但大人又有何证据证明馆里只有我一个人,依下官看,那点火之人也可能藏于暗处,还请少卿大人仔细勘察,再说,如若是下官点火,为何又让人来熄火?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男人生的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薄唇吐出的话却并不温润:
“大理寺自然再查,可那日除了火起后被你喊来的小太监确实无一人,小太监也都一一盘查过,并无作案动机,可赵史官不一样,很可能是蓄意为之,至于你说的为何叫人来熄火,很可能也是赵史官自导自演,毕竟该烧的都烧了。”
闻言,赵影抬眸,目光紧盯着上位的男人,垂在两侧的手松了又捏紧,极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一切也都是你们猜测之言,若单凭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定罪,那要大理寺何用?现在既无确切证据,就应该拨人去查,在这里一直逼问下官是何意,难道是想屈打成招吗?”
话音刚落,男子身边大理寺丞怒道:
“放肆!”
正中央男子并未动怒,抬手示意大理寺丞稍安勿躁:“赵史官所言并无道理,那就辛苦赵史官在牢里多待几日了,本官会亲自去勘察。”
赵影略微颔首,“刚才下官多有冒犯,还请少卿大人见谅。”
接着又淡淡的补充了句,
“下官既然有嫌疑,嫌疑洗刷之前,在牢里也是应该的,谈不上辛苦,下官相信少卿大人清洁廉政,一定能早日查清真相,还清白之人清白。”
男子如墨的眼眸深邃幽暗,他看着那跪着的人嘴上说着“多有冒犯”脸上却毫无歉意,若有所思。
平日里他听说赵影为人敦厚老实,少言寡语,今日一见,到是觉得此人伶牙利嘴,能言善辩。
果然传言不可信。
-
赵影回到了前日关押她的牢房里,比起其他阴暗潮湿的牢房,她这间稍微好些,还有干草铺子,和一床陈旧的棉被,不至于让她冻死在这寒冬。
刚刚狱卒给她送来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热汤,赵影啃了几口,吃不下,太硬了,把热汤喝了,身子暖和不少。
算算时辰,应该申时左右,她靠在墙角,闭眼假寐,心思回转到两日前。
那日国史馆正值休沐,虽说应该在家,可她休沐之日去史馆也不是头一回了,恰好那日不顺。
她不过是出恭片刻,回来便见里面熊熊火焰,来不及多想,她一边去净房提水,一边大声呼救,不一会儿四面八方来了几个小太监,大家手忙脚乱好一阵子把火扑灭了,刚想歇口气——
大理寺来人了,来人要查“熙和三年”卷宗,好巧不巧刚刚火烧及的就是南区“熙和三年”的卷宗。
火势凶猛,纵使已经扑灭“熙和三年”的卷宗也毁的差不多了,只余下地上黑糊糊的残缺卷宗。
赵影随小太监们战战兢兢拼凑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拼凑出完整的卷宗来,紧接着大理寺又来人,
她就被带走了。
理由是:“赵家涉嫌篡改史册,谋害忠臣,而她赵影为掩盖证据,所以放火摧毁史册。”
对此,赵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因为还有一件更巧的事,当日恰好有人到大理寺击鼓鸣冤,声称“萧将军府通敌叛国”一案有冤,萧将军心怀大义,绝无叛国之心。
而当年身为萧将军随史的赵坤,却助纣为虐,上书谏言“萧将军叛国”随后还编纂成史,引当今百姓误解十余年,
至今众人看史册都只道“萧腾叛国狗贼。”
赵坤其心可诛!
当然,由于当年萧腾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不能紧凭只言片语就立案重查,那妇人却除了空口之言再无其他证据,大理寺甚至都不予理会。
可哪曾想,那妇人是个刚烈的,算着大理寺少卿上岗的时间,一通凄凄惨惨的诉说后,
一头撞死在大理寺门口。
众人皆知,大理寺少卿——沈随,寒门出生,为官几年来更是清正廉洁,平生最见不得百姓含冤,当场俊脸一沉,就要立案。
接下来就派人到国史馆取证。
思此及,赵影长吁一声。
赵家史臣之家,熙和元年,北绒来袭,萧腾领兵出征,而她爹赵坤任萧腾随史,那时她才三岁,甚至都不记事,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过是通过史册。
她做史官两年来,也曾翻看过,尤其是熙和三年的,里面记载的都是萧腾如何阴险狡诈,残暴嗜血。
一直以来,她都对萧腾心怀恨意。
因为带回她爹手札的边将说,萧腾不满赵坤如实记载他“嗜血残暴”,一怒之下一刀砍了父亲的头。
现在,一朝被人带到大理寺,还被告知“萧腾叛国”一案有冤,她爹成了那妇人口中的卑鄙小人。
而她则有纵火烧毁史册嫌疑,实在是荒谬!
可那妇人以生命为代价,她也觉得荒谬。
如果是人有意栽赃,那国史馆那把火就是一个引子。
目的就是陷他们赵家于水火,轻则赵家百余年清名毁之于众,重则至赵家于死地!
想到这,赵影手脚冰凉,一股寒意自心间陡然竖起。
翌日。
赵影是被牢门的铁链声惊醒的,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四周漆黑,血腥味四溢,
蓦然,漆黑的屋子传来“咔嚓”声响,是她左方位墙壁暗板打开的声音。
随后碗大的口子窜进一丝亮光来,赵影这才抬眼打量,
四周亮堂的墙壁到处都是血污之际,有些是鲜红,有些已经发黑,屋内中央有一块十字木桩,桩上缠绕着比人手臂还粗的铁链。
木桩早已看不出颜色,甚至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周围更是摆放着各种刑具,
带勾刺的鞭子,冰冷的络铁,还有那夹手指的拶子……
赵影眸色渐凉,她知道这也是一种审案手段,被带到小黑屋来,要么是要用刑,撬开那嘴硬之人的口,要么只是恐吓...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赵影听见有声音从那暗口传来:
“赵家如今已被控制起来,赵史官好好想想,赵家是否篡改史册?”
音落,赵影瞳孔骤然一缩,赵家被控制了,母亲那羸弱的身体可经受得住?
“敢问大人,家母她如今是否安好?”
墙外那人似乎懂她意思,沉吟片刻道:“只是派人看守,并无人受伤。”
闻言,赵影适才松了口气,同时告诉自己切莫慌张,这不过是大理寺审问人的手段,要的就是你心乱之于......
“不过——”
不过什么?赵影心子又一紧,那人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此案一直未破,赵家人便一日不得外出,每日也会有人例行审问,就是不知赵史官家里人对此知晓多少?”
赵影冷笑一声,冷静下来,“熙和三年,萧滕叛国被诛,我爹作为随史,也死在叛乱中,若案真有冤,该审的也不是我赵家。”
“那该审的是谁?”男人声音有些低沉。
赵影拧眉思索了一瞬,当年领兵平反的长信侯,如今的——驸马爷。
萧滕有没有叛国,长信侯最清楚。
可长信侯并不是平白诛杀萧滕,而是奉旨行事,可前提是她爹先上书谏言“萧腾叛国”熙和帝才下旨。
她觉得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怎么想都是错,所以迟迟未出声。
云层变换,天色渐暗。
那人想继续审问时,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就把她放出来了。
赵影又回到了关押她的牢房,她坐在草堆上,面色疲惫,肚子也咕噜噜叫。
人有心事,寝食难安,脑袋晕晕的。
不行,她不能倒下,想到此,她把那两个窝窝头拿出来哼哧哼哧啃起来。
一边啃,脑子也飞速转着,种种迹象看来,是有人针对赵家,如今母亲她们被软禁起来,尚不知好坏,她又被困在这里,头顶“纵火之罪。”
赵影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路,现在重点在“萧腾是否通敌”,若萧腾没有错判”,那么她爹赵坤就没有篡改史册,颠倒黑白,她也有没有纵火摧毁史册嫌疑。
那么要证明这个,还是要找长信侯。
赵影叹了口气,她想到大理寺少卿——沈随,此人向来公道,或许此事找他言明,是为最好。
思索间,
不远处“汲塔”“汲塔”脚步声由远及近,赵影的心又提了起来,牢房里没有烛火,她只听见开锁的声响,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立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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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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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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