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文一诺困扰的事情就变成了另一件:他开始后悔因为一时兴起让常青天给他做饭了。
常青天的厨艺,用惨不忍睹几个字来形容都是宽容的。
眼看着继续下去他家厨房将会处于一个阿姨都不愿意收拾的状态,他立马叫停,说:“好了好了,咱还是叫外卖吧,有些钱它就该让别人挣的。”
常青天:“那怎么行,外卖对人类的身体不好的。”
他这么一问,文一诺突然就好奇起了一件事,他问常青天:“说起来,你们妖怪平时吃什么?茹毛饮血吗?”
常青天想了想:“我小时候会这样吃,被我妈一通骂说我恶心,后来就只跟他们一样吃熟食了。”
文一诺想象了一下常青天捧着盆生啃骨头的样子,心想确实是有点恶心,都可以直接去演汉尼拔,不对,拔叔吃的也不是生的。
被自己的思维逗笑,文一诺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说:“好了好了,我来做饭吧。”
常青天说:“这怎么能行?你不是累吗?”
“怎么不行?你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文一诺一句话就将常青天堵回去了,常青天点了点头,说:“想。”
然后常青天就歇下了,时不时过来厨房问一句:“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直到文一诺被他问烦了,吼了他一句,他这才老老实实坐在餐厅等饭。
文一诺做了三个菜,一大荤一小荤一素菜,大荤是一个酱骨头,他总觉得这个菜挺适合常青天的,事实证明常青天确实也最爱这个菜,一上桌就暴风吸入,最先将骨头啃干净。
文一诺手艺还行,毕竟是在美食荒漠留学几年的人,厨艺这些年锻炼的很不错,他看着常青天吃着,说:“您可真给面子,委屈您了,本来应该带您去酒店吃点的。”其实文一诺现在说这话就是客气客气,他根本没那个想法,也再不像最开始那样用对待甲方的态度对待常青天了,管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他肯给这只妖怪做饭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常青天擦着嘴,说:“不用,这个比外面做的还好吃。”
意料中的恭维话,文一诺满意的勾起了嘴角,他发现,他已经已经很适应常青天对他的无脑追捧和倒贴了。
吃完骨头,常青天又去吃虾仁炒蛋,一口下去,常青天抬头:“这个有点难吃。”
初次从常青天嘴里听到刺耳话,而且这刺耳的话还是吐槽自己相当得意的厨艺的,文一诺一听,这还了得,一边伸筷子一边道:“怎么可能?虾仁和鸡蛋,这俩怎么搭配都不会难吃的好吗?”文一诺尝了一口,当即道,“这不挺好吃的吗?常总是不是太挑了一点?”
或许是文一诺的反应太大,甚至有点责备常青天故意找茬的意思,常青天立马低下头,不吭声了。
他这样反应,反而弄得文一诺有些于心不忍,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放肆了?别说对方是甲方还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就算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他也不会对对方这么吆五喝六的,啊当然了,若是非常熟的死党,那就是另一种相处模式:彼此都时时刻刻在想办法朝对方犯贱。
但是他有能明显感觉到,他与常青天之间的关系不是和死党之间那种亲密无间所以总要想方设法犯贱的感觉,这种关系要更生疏一点,这份生疏源于两人对彼此不了解,但是,有些时候,又会觉得与常青天格外的熟稔,熟稔到,以为可以对常青天做任何事,就像他是自己的宠物。
宠物,真是一个极好的形容词,他觉得他现在就是这么看常青天的。分开了就会想它,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想逗他,看他吃瘪会觉得很高兴,但是真见它难过了,也会受不了。
常青天不吭声,文一诺就立马软了下来,他说:“常总不喜欢吃海鲜?”
常青天愣了一下,一拍手,说:“好像是。”
文一诺笑了:“什么叫好像是,喜欢不喜欢不是很一瞬间就能感觉到的事吗?”
常青天说:“以前没怎么尝试过。”
文一诺惊:“您长这么大没试过海鲜?不应该啊,像您这样的人,饭局不该挺多的嘛?会吃不上海鲜?”
常青天想了想:“见过很多次,但是我只爱吃我吃习惯的东西,不爱试新东西。”
文一诺撇了撇嘴,心想对面得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啊?
以前觉得一个霸道总裁将自己当成上辈子的情人,给了自己不少好处,实在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自己实在占了不少便宜,现在看来,这位霸道总裁又蠢又老实巴交人还无趣,能有文一诺这样的朋友,天天被文一诺逗得咯咯直笑,明明是这位总裁占了文一诺的便宜才对。
文一诺暗笑着又吃了口虾仁,越想越满意,一点没有了从前的谨小慎微,心想:小子,能遇上我可是你的福气。
文一诺说:“那您下次要不要试试蟹,海鱼,海胆之类的?看看您是纯不喜欢虾还是什么海鲜都不爱吃?”
常青天悄咪咪看文一诺:“你都给我做吗?”
文一诺心想美的你,既然都回国了,有点不完的外卖和数不清的馆子,为什么还要给你做饭?嘴上却是:“好啊!”说完,文一诺都有点懊悔,他现在工作这么忙,哪有空老给人做饭?也不知怎么的,嘴就是比脑子快的答应了。
常青天听了,也立马喜笑颜开。
见他笑了,文一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刚刚发愁的事情也随即烟消云散了,这顿饭吃的很快,却是两人有史以来聊天最久的一顿饭,吃完之后,碗沿的剩米饭都已经干巴到发硬发枯,两人却还在聊天,都是些无趣的小事和时不时的嘴贫,也会聊到两人的过去,其实很多时候,生命都在一天一天过着重复的日子,但是这些重复的日子里,也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小确信或者小糗事,比如回家路上看到的火烧云,比如偶尔助人为乐后收到的回礼,比如生死时速赶飞机被空乘带着一路飞奔的惊险经历,文一诺头一回发现他和常青天之间也不是没有话聊,也是在这顿饭后,不知不觉间,自然而然的,文一诺不再用“您”,“常总”这样的字眼称呼常青天,而是称呼他——你小子。
若不是后边发生了一点意外,文一诺甚至觉得这顿饭能被他们吃成晚饭。
这个意外是:常青天过敏了。
一开始看到常青天嘴角起红疙瘩的时候文一诺还没在意,看他不舒服的一直挠的时候他也没有太过担心,直到常青天整张脸都发红,胳膊上也起了小疙瘩后,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火速将人送进了医院。
常青天过敏的症状不算严重,吃了点抗过敏的药,他就觉得不太痒了,在医院忙前忙后又担心的不行累得半死的文一诺看着嬉皮笑脸坐在椅子上的常青天,是说不出的无语。
文一诺在想:他为什么感觉他一直在给这个霸总收拾烂摊子?说好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把戏呢?老天鹅你在开什么玩笑?
终于将人招呼好,文一诺就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不算是很晚的时间点,城市的灯光也大都还亮着,只是那黑暗的天色,却没来由的让人生出一种悲凉与孤寂。尤其对比刚刚家里热热闹闹的样子,此刻的屋子更显寂静。
文一诺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与写字楼的亮堂灯光,心又飞到了医院那小子身上。
文一诺发了个自己已经到家的消息后,又忍不住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了?”问出去之后又觉得多余,毕竟自己要走的时候,常青天就说了,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疼不痒。
常青天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我感觉很想你。”
那一刻,是一股没来由的无力感,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文一诺站都要站不稳了,他飞速拉起了窗帘,背过身,不看外头的景象,像是自卫一样,蹲到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以一个防御的姿势缓了很久很久,才有力气再站起来,该干嘛干嘛。
洗簌完,躺到床上,文一诺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很久无法合上眼,他先是想初见常青天时候的紧张与畏惧,再到后来常青天屡次对自己爽约的愤怒,再到现在,现在,他好像已经可以完全拿捏常青天了。只是,真要说谁拿捏谁,还说不清呢,毕竟那小子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他上辈子的情人,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这跟他文一诺其实没有一毛钱关系。
对啊,没有一毛钱关系,那小子喜欢的根本不是你,非要说的,你甚至都可以算个代餐。
只是,代餐又怎么了?至少现在享受一切好处的是自己,那个游龙,他可没命享受这些。
可是,他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全都要靠常青天父亲那句不靠谱的话,如果哪天,他父亲又换了一种说法,那常青天是不是又会收走对自己所有的好?同时,还会收走两人之间的全部联系,还有这些联系下产生的感情。
虽然现在文一诺对这小子肯定没有像他对自己那样的感情,但是对宠物的感情也是感情,就像他养了很久的流浪猫突然有一天去找他原来的主人了,怎么想都不会好受的。
如果有一天,这小子真要离开了呢?
想到这里,文一诺又不禁蜷缩起了身体。
这样想了一会儿,难受了一会儿,文一诺又像突然想开了似的,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说:“想什么想?那小子身上没一点好,你想他做什么?!睡觉睡觉。”
可要真又躺下后,文一诺又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还没开始做生意,家境不算特别好,与每个家境一般的孩子一样,他总会有很多想要但是父母无法给他的东西,这时候,他就只好洗脑自己:没事的,那东西也没多好,我不要也无所谓。似乎,只有在诋毁那样东西的时候,他才会没有那么想要,才会心里好受一些。
在漫长的回忆中,不知何时,文一诺迷迷蒙蒙终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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