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上巳佳节,人间处处是花红柳绿,杏雨梨云。
正是开怀,百家或祭祀宴饮、祓禊消灾,或结伴游春、互赠香草。
那郎有情,妾有意的,羞羞怯怯把手携;女有气,男无意的,惶惶惑惑只将头来挠。素不知九重天上,仙娥见了,珠钗乱颤,笑口难掩。
时闻箜篌与管乐齐奏,仙娥方觉不妙,急切切,直往仙宫……
“且住。”
汝道是谁人把她来挡?看将去,竟是一个高额长须,慈眉善目的老神仙。仙翁右手执杖,左手抚鹤,笑眯眯道:“仙子形色仓皇,所谓何事?”
仙娥方退身,同老翁道过万福:“小女自东方奉孟章神君之命,送仙品药酒于上界。一时贪痴,误了时辰,不期冲撞您老,万望海涵。”
“伊等仙娥安在?”
“两位姐姐先行一步。”仙娥面露愧色。
仙翁知晓,良言道:“无妨,时辰已到,老朽同去赴宴。”
“谢过真君。”仙娥喜上眉梢,伴老翁往那不远处,光闪闪,凌霄宝殿而去。
那日里有惊无险,只可惜丢了她的随身之物。而今遥顾四方,何处去寻?不免暗自悲伤,哭过几场,此乃后话。
却说仙娥心爱之物——玉梳,当日身在何处?其实是掉落凡尘,摔作了两半。
可怜可叹,想它落在那山林之间,历经风吹雨打、泥沙冲刷;又经蚊虫啃咬、走兽逗玩,好不辛苦。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不觉已是百年……
这百年的风霜,滋养着它的精气。占着风水之间的灵气,通身凝聚,加紧修炼,时日一到它便成了精。
这天,小妖玉梳从山脚下光脚爬上山顶,心中默想:待那月圆之时,看我作法,还不将那遗失的半面儿速速召来。
等待呀,圆月渐渐升高,玉梳紧张又兴奋着。它撮土为香,拜了一番天老爷,念起往日里仙娥那学来的咒语,呜呜囔囔,不过一炷香,那半边梳面一径飞来与它相会。
只见黑夜中碧光闪烁,金风飒飒,玉梳合二成一,变成了原来模样。
天光稍现,它自早起欢欢喜喜往来路返。
小妖它初合本体,修为尚浅,蹦蹦跳跳似那蛐蛐般轻盈灵巧,爬起来却又像那百足之虫,甚是可怖。
脚下山,隐匿在群山深处,多的是走兽蛇虫,豺狼虎豹,少有人族来往;内中长着些名贵药材,倒是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过来采药。
玉梳今天就碰见了一个。来人粗布麻衣,身背药篓,手上还拿着弓箭,看上去颇有神采。久未见人,玉梳一时着了慌,羞怯躲进旁侧草丛。
该男子,系本乡孤儿、药农,长年采药配药,又会箭术,眼尖的很。他自瞧见玉梳,便将其拾起,想:“这荒郊野岭,哪个蠢物掉的?”且来把玩,温凉细腻、白璧无瑕,好一把玉梳!那主人必是个不差钱的主。
便宜他了。
小妖无法。
“坏人坏人……”
一路上它自骂骂咧咧,惟不敢教男子听见,因上有天界,不教吾辈与人起争。
想它流落凡迹,行事须多加小心。
只它不甘,骂累了还要给他一点教训,再走不迟。
且看它好生威风!藏起药杵,让人好找;趁他配药,弄混诸药,好叫老师父责骂;他一造饭,又往菜里加料,处处惊喜,真真是害人不浅。
老师父当即不满,黑脸放下碗筷,咂摸着嘴道:“好徒儿,你这一天天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事瞒我?”
“没,没,”药农否认,手冒虚汗,“我去给师父沏杯热茶,再去造饭。”
“慢。你业已成年,心思重了,有事瞒着为师。……勇儿医术不甚精湛,用用倒也济事。他日若想离开这土地儿,只管走,不用管我花眼的老头子!”说罢,老师父拂袖回房,独留徒儿默默收拾碗筷。
欸……?
玉梳看在眼里心有不忍,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干脆装死。一不做二不休,一闭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它果真睡死过去。
再一醒来,又是新的主子。
新主人久居闺房,四角冷落,但其家宅体面,馨香满院。那门庭内外虽不及天宫美丽,放眼望去,屋宇山石错落有序,倒也别具风味。
小妖久经困苦,出世便只愿享乐,哪管其中缘由,平日里只就装聋作哑,虚耗光阴。
晃眼间一两个月悄然过去,姑娘院子里满是黄澄澄的银杏树叶,此时一个嫩脸丫头正在嘱咐婢女,洒扫庭院。
“细莲。”
出声的是那柳府小姐,柳半红。
“来咯。”细莲来到窗下,“小姐,早着呢,急什么。”
“你又知道?”
“不就是那个谁……”话未说尽,小丫头便抱着了头,只因小姐执书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又瞎说,”柳小姐叹气道,“吾心烦闷,恐有大事发生。”
细莲:“……”
前厅有药农,大名叫石勇的青年正低首喝着一杯香茗。他刚在后厨卸下猎来的野猪,那柳员外便唤他过来结账,又差人给他倒了杯热茶。
员外高坐厅堂,左手拨着一串紫檀佛珠,右手捋着胡髭徐徐道:“令师近来可好?”
“多劳大人挂碍,为师身体康健着。”石勇笑道。
“好、好,”柳员外心情甚好,“昔日拙荆与小女多亏你师徒二人相救,苟活于今。今见你,竟是又健壮了几分,他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不敢当。也是令堂令爱福大命大,吉人天相。”
柳员外兴起,赏了石勇一把镶金牛角弓。石勇既喜又忧,再三推脱。柳员苦劝其收下,又差人送他出院。
同往常一般,石勇在半路支走小厮,那莲丫头过来给了他一包点心,说是小姐亲手做的。石勇面上高兴,可听及“改日再见”,不免失意,细莲活将题儿转到牛角弓上,又送石勇到大门前一段距离,方回。
石勇拐进小巷驻足一阵走了。
不多时,柳家门迎来一伙人,衣冠齐楚,红光满面,说是堇州府纪奂忠老爷子家的三公子,前来定亲。
一经门童传话,柳员外知是女婿到了,忙出门迎接,暗道:“‘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这做媒的是有些本事。”
另说细莲回房见过小姐,同她打趣解闷,不想又被夫人唤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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