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这门没关,以为没人,没有打搅……你们吧?”萧宸司见屋内三人齐齐瞪着眼望向他,站在房间门口进退两难。
抬眼发现昌王殿下赫然站在门口,何慧君和杜清瑶赶忙起身,连带苏武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一起站起来。
“昌……萧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何慧君撇了一眼身边的苏武,又见萧宸司今日着常服前来,定是要办些低调之事,便不以殿下相称。
柳扬眉托萧宸司调查一番康通海,他已把调查结果写成简信,想托何掌柜送进宫去,可看屋中有一陌生少年,衣着简朴,双眼微红,这信不能随意掏出,便未答话,只将话题转开。
“这位少年是?”
几人围坐在圆桌旁,房门紧闭。萧宸司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有所思。
“原来那犯人竟是你兄长。”
“萧公子也知此案?”
萧宸司点点头,径直看向苏武,笃定道,“你兄长大概率是被冤枉的。”
其余三人俱是一惊,苏武的坚定来源于他对兄长的了解和信任,可萧宸司与苏文素不相识,语气却确定无疑。
“这位贵人何出此言,您难道是,有什么实质证据吗?”苏武急急问道,希望的烛火在他心中再次燃起。
“此案前三名死者被发现抛尸郊外,第四名死者虽发现在城中,但也并不在室内,对一般凶案来言行凶后抛尸常见,但死者偏偏均是青楼女子,就让抛尸一事显得不那么合理。”萧宸司顿了一下,见几人没有反应,随即补充道,“因为老鸨通常是不准那些女子离开青楼的。”
萧宸司说得隐晦,在市井杂肆厮混多年的何慧君却一听就明。
青楼女子只有一种情况能离开青楼,就是有些客人有某种特殊需求,无法在青楼中得到满足,则会提出将她们带离青楼。而胆敢提出此要求的客人定是非富即贵,不然老鸨不会放人。
“所以寒门出身的苏文甚至不能将那些女子带出青楼去,更别提杀人抛尸了。”何慧君醍醐灌顶。
杜清瑶也在原地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只有苏武懵懵懂懂。
“那、那既有此发现,我该如何做,才能帮我兄长翻案?”
三人看着苏武那懵懂却迫切又真诚的眼神,不约而同低下头,不做声。
若是得知真凶非富即贵,那此事又要复杂几分。
无论卢宝是发现真凶却碍于真凶身份不敢妄动,还是他只推出这一层便无心再查下去,只想找个替罪羊了事,都说明逮捕苏文并非是刑部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既然是有意为之,那翻案一事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屋内三人苦思冥想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
杜清瑶起身开门,便看见余氏扶着门框站在门外。
“娘?您不好好休息怎得跑到这来了?”苏武赶忙上前搀扶。
“我心里惦记阿文,躺不安稳。便来问问你们前日商量那事,可有进展了?”
萧宸司见那妇人应是眼睛不适,也起身将余氏搀扶到凳子上坐下。何慧君见状,把袖子中的来信塞好,趁机站了起来。
“您莫要太过焦心,事缓则圆。清瑶,苏武,快好好安抚一下余姐姐。”
接着何慧君走到萧宸司身边悄声说道,“萧公子,借一步说话。”
杜清瑶了然,在二人离开房间后立刻将房门关严,转身柔声安抚余氏。
萧宸司不明所以地被何慧君带到隔壁房间,见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来,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给柳扬眉送信。
“殿下的信我即刻便差人送走,您先看看这封信中的内容。”
萧宸司看纸上字迹秀逸,由此可窥见写信之人定也是慧心妙笔,自在洒脱之辈,那张巧笑嫣然的脸浮现在眼前。
“徐尚书。”萧宸司嗫嚅道。
萧宸司将那信反复阅读好几遍,缓慢地眨着眼睛,陷入长久的思考。
终于,何慧君听到他说,“我与这位大人略有交际,此人颇有血性,如今寒门难出贵子,他也对此颇有异议,若他得知此事,想必不会袖手旁观。”
何慧君看到了希望,刚想问萧宸司他们如何才能接近这位徐尚书,就听萧宸司说。
“我愿替那少年,跑一趟徐府。”
-
失窗半开,麻雀落在窗棂上,偶尔发出一两声啾喳。寒冬将至,空气凉了几分,萧瑟秋风中,桂花香味都淡了不少。
天气虽已不似前些日子那么舒适,可柳扬眉还是习惯开着窗户,她将清凉的风吸进身体中的同时,头脑也会清醒很多。此刻她正坐在案几前,手握羊毫毛笔,左手边摞起一沓已抄好的《圆觉经》,右手下正徐徐显露出“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最近同聚贤阁通信频繁,她先前那春蚓秋蛇般的字迹实在不堪入目,因此她得空就拿起毛笔练练笔力,避免太过露怯。
麻雀振翅飞起,柳扬眉抬头,听闻逐渐接近的人声和脚步,连忙放下毛笔走出屋门,见正是秋叶和春芽回来了。
“秋叶,方才御膳房送来两碟碎玉豆糕桂花酥饼,你稍歇一会儿,然后将一碟装进食盒中,陪我去趟宁妃娘娘那。”
“娘娘这几日做了如此大事,我竟一点不知。”
去倚春宫路上,秋叶跟在柳扬眉身侧低声抱怨着。
“这不是看你前两日精神不振,想你多加休息。”柳扬眉低低笑了,“春芽都告诉你了?”
秋叶点点头,“那事已有结果吗?”
柳扬眉缓缓摇了摇头,“此事牵涉甚广,想翻案并不容易。不过徐尚书已上书陛下,一口咬定刑部对待此案态度草率,害了未来之栋梁,有损国家社稷与皇家颜面,中正官见状也站出来将苏文情况俱实以禀,刑部想做缩头乌龟也难,此案重审在即,但结果究竟如何,想必又是一番博弈。”
柳扬眉被迎进倚春宫,进门便看到正有宫女正在处理兔笼。
柳扬眉专门差人打了一个顶部开口的笼子,笼底部设置一个夹层,夹层上放一片笼网,平而不滑,坚而有一定柔性,易清理,能及时排除粪尿,夹层中放置一个粪板,如此操作简单,宫人直接将粪板拿出清理就可,就算萧宸儒想亲自照料兔子也能做到。
柳扬眉见宁妃娘娘已在廊下站着等她,她赶忙加紧步子快走两步。因为一个兔笼,两人已不似开始那般生疏,渐渐熟络起来。
“宁妃娘娘。”柳扬眉屈身行礼。
“莫要如此多礼,妹妹快进屋。”宁妃笑容和煦,举止端庄。
“这碎玉豆糕桂花酥饼与娘娘的青茶绝配,特地拿来给娘娘品鉴一番,您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柳扬眉承认,先前来倚春宫都是带着别的目的,但她这次是真心想让宁妃尝尝这吃食。
桂花快过季了,她也在同宁妃的相处中,获得一种宁静的力量。在她焦虑、不安、一筹莫展之时,只要与宁妃待在一处,看到对方处变不惊的笑容,整个人便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你有心了。”宁妃伸出纤纤玉指捏起一块酥饼,咬一小口,在口中细细嚼了嚼,眼中闪过赞许的光,“绵软的内芯同酥脆的外饼口感融合的甚好,甜而不腻,怎么先前从未吃过,是妹妹宫人自创的吗?”
柳扬眉将猎宫之事一一告知。
不料宁妃却轻声笑了,“原来如此,想必陛下如今应是焦头烂额,没有你我这等福分,在此享受美食了。”
不知是否是柳扬眉的错觉,她好似从这话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娘娘也听说了?”
“此事不早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想装作不知也难。”
“娘娘对此事,是何看法?”柳扬眉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妃嗤笑一声,“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①”
柳扬眉沉默了,无论此事中她掺杂了多少私心,又有几成概率能助苏家翻案,此事归根究底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谁高升谁落马,壮志未酬的苏文再不可能复活了。
“徐望飞,还是老样子啊。”宁妃兀自开口,打断柳扬眉的思绪。
柳扬眉眼睛一亮,“娘娘认识徐尚书?”
宁妃点点头,“我父亲乃榆州刺史,徐望飞刚入仕时在榆州做治中从事史,我未入宫前,对此人略有耳闻。徐望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草根出身,一路爬到如此地位,此人心智、胆识绝非常人,只是没想到已官居三品,还是这个直脾气。”
“舒贵妃,这几日可还好?”宁妃话锋一转,眼神定定地看向柳扬眉。
“这几日到玉华宫请安时未见到贵妃娘娘,听说是病了。”
宁妃神色未变,柳扬眉却感觉周身的气氛冷了几分。
“也不知是何人搬出徐望飞这尊大佛,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宁妃声音很轻,轻到柳扬眉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
萧宸司站在徐府门前,抬眼看去,匾额高悬,墨色深邃,朱红正门,古铜环扣,已布满岁月痕迹,可正门两侧石狮雄踞,仍目光灼灼,似像主人,不改心志。
徐望飞的宅邸不大,他个人似并不在意住所是否恢弘,能遮蔽风雨即可,便仍保持着他刚入京时那几进院落,在徐夫人强烈要求下,前些年才略加修缮,有了些不同常人的景致。
听闻昌王殿下亲自前来,徐望飞很是意外,赶忙出门迎接。
萧宸司见其仍着朱色官服,边走边正了正头上的进贤冠,年近不惑,面容严肃,气质刚毅,目光炯炯,面上两撇八字胡修整得一丝不苟。
“见过昌王殿下。”
“徐尚书在家也着官服啊?”萧宸司从前厅的椅子上站起,语气温和。
“哦,”徐望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最近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换下。不知殿下寻我何事?”
徐望飞一句寒暄都无,直入主题,幸好萧宸司早有准备。
“隆冬将至,各宫都在修缮宫殿、加固城墙,工匠们进出宫也愈加频繁,想来同徐尚书商讨一下,修葺日从何日开始到何日结束,我好调整布防。”
“如此之事还劳烦昌王殿下亲自上门。”徐望飞语气中有一丝诧异。
“皇命在身,不敢懈怠。”
“那是自然,那便请殿下移步书房,微臣替您详查。”搬出皇帝,徐望飞自是不敢怠慢,赶忙邀请萧宸司去书房叙话。
萧宸司微微一笑,款步上前。
①《水调歌头·把酒对斜日》南宋词人杨炎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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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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