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人干脆坐在包袱上。
“你坐的那个是我的褥子。”石东行捂住脸。
“坐不坏,少废话。”陆生歌环视了一圈这间小屋子,“中灵都学的条件这么朴素,你们俩居然还能两个人单住?”
阮平青和石东行都摇头。他们哪里有那个本事,这屋子只有两个人,完全是因为前一天分校舍的时候,他们二人被其他人排挤了。
“真是笨蛋啊。”陆生歌点评,“我才不会为了排挤人去睡大通铺呢。”
石东行捂着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我们来说正事。”陆生歌整理了一下表情,“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说一部分,关于世家的事。我知道的都是从姐姐那里听来的,确实没有冯杨权威……那我们先从冯杨说起?他是冯家的大少爷。”
阮平青抿了抿唇,道:“不……先说官珩吧。”
“官珩?”陆生歌一撇嘴,“一上来就选了个我完全不了解的。”
阮平青觉得他刚才还是应该选冯杨。
“在昨天报到之前,官珩从来没有出现过,认识她的似乎只有冯杨。”陆生歌接着说道,“这也不稀奇,因为有好几个官家人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实际上官家本身并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东西,中央灵枢里面有大量的执行人姓官,我姐姐说她外出执行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和官家人搭档。
“他们是最大的灵修世家,人口众多,底蕴深厚,和每个世家都沾亲带故,一直以来实际控制着中央灵枢的运转,可以说中央灵枢姓官,我们将来都要在官家手下讨饭吃。所以昨天她最后一个到,学官们一声也不吭地等她,也没什么稀奇,再加上她拿下小考第一名简直没费力气——”陆生歌顿了一下,“没有说你弱的意思。”
阮平青扶额:“我们说说冯杨吧……”
陆生歌冷笑:“冯杨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不学无术的小混蛋。因为感觉打不过你就认输让你去和官珩打,这要是我,非得找机会再揍他一顿不可。”
“学官说禁止私斗。”石东行提醒。
“你肚量不小,胆子却不大。”陆生歌又冷笑一声,“避开学官要我教你?”
石东行马上闭嘴。
阮平青赶紧在其中调停:“好好,冯杨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蛋,那其他的呢?”
“官家之下,就是姓冯的,另外还有两家和冯家地位差不多,一个姓郑,一个姓魏。他们人口少,没有子弟和我们同年入学,以后执行才会遇到。其余的全都不成气候,只能说是祖上阔过。”
阮平青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昨日报到的时候,和一个名叫马威龙的起了冲突。”
“我没听过这名字,你知不知道他小考积了几分?”
“他在第一轮就被我打败了。”
陆生歌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惹了多大的仇家,都准备先跑了。这么不争气的人,不用怕他,官家要不是子弟们个个争气,也没有这么高的地位。
“关于世家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可要问我要问的事了。”
阮平青有些不解:“命符吗?命符这事,不应该是常识吗?”
陆生歌看上去恨不得马上跳起来:“你是猪脑子吗?我问你,你今年几岁?”
“十五岁。”阮平青答。
她转向石东行,又问:“石东行,你今年几岁?”
“十五岁啊。”石东行困惑,“我们一批进学,不都是同年吗?”
“是啊,你们都是十五岁,我也是十五岁。那石东行,我问你,”陆生歌又问,“你可有命符?”
“自然没有。这种东西……”石东行顺口答道。话说了一半,他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扭头看向阮平青。
是的,命符相关的事应该是常识。每个修灵之人,身上都有一套天然的灵脉,作为灵力运转的通路,再配合各种不同的咒言,手诀亦或是符箓,使释放出的灵力发挥不同的效果。而在所有符箓中,“命符”具有极为特殊的地位,薄薄一张符纸上,刻画的并非驱动灵力的命令,而是命主的一整套灵脉。
命符与命主本身的灵脉呼吸共振,如同伴生,相当于为命主额外接通了一套体外灵脉,进可修行,退可保命。但其制作十分艰难不易,不是寻常人能获得的。
“命符这东西,生下来有就有,生下来没有就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谁是能半道获得的。”陆生歌盯着阮平青,“必须趁降生时与天地灵气沟通的那一刻,将两套回路接上,一旦体内灵力流转完成一周,就会自动排异。
“如果你生下来就有这东西,不可能是个布衣凡人,十五年的时间可不够一个世家灭亡的。如果你生下来没有,是后来接上的,那么……我想知道,为你制作命符的是谁?你告诉我姓名,能不能求到我凭自己的本事。”
她语气太过认真,阮平青和石东行都有些被镇住了。
阮平青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一刻,他整个身体似乎陷入了真空状态,然后被什么破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
“是我……一位长辈,她为我求的。”阮平青赶紧回过神来,连忙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长辈只说他是一位世外高人,轻易不肯见人。”
陆生歌显然十分失望。
她一定觉得阮平青是不想告诉她,编了些不着边际的话来糊弄。
“好吧。”陆生歌叹了口气,“其实我问的时候也没指望你能告诉我,这不是件小事,而且没有命符的人才是大多数,除了官珩和冯杨,其他的我都没有把握有。好吧……”
阮平青怔怔的:“我知道这东西不容易得,但是居然这么稀罕?”
“哼,没见识。要不是你把命符逼出来,在官珩的灵力冲击下,你能坚持?”陆生歌恶狠狠道,“我姐姐说,我出生的时候,她想为我求一道,拜托了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都没成功。”
“没事的。”石东行安慰她,“你没有命符,不还是照样很厉害?还说要把我埋了呢。”
陆生歌被他逗乐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好吧。”她收起了那副凶巴巴的做派,站了起来,“你们还有东西要收拾,我也得走了,明日就开始授课,我们课上见……用不着送了,我怕你们绊倒。”
她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没关系”。
石东行把踩进包袱之间的脚又收了回来。
阮平青压根就没站起来。他抓起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全是画好的一张一张的符箓。
石东行惊道:“你这不是有符吗?怎么不用?”
阮平青往地上一躺,任性道:“我舍不得!”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背心处的一点律动。离家前,他收到了这样一份大礼,又兼无数的叮咛嘱托,此刻终于安定,才觉得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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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课是符学。
教授学官名叫方通,自言六十七岁。
修行之人寿数比寻常百姓长出一倍,六十七岁正是壮年。然而这位方学官除了须发只是微灰,其余的模样神态都像已经半截入土,讲话慢条斯理,一句三顿,阮平青刚坐下就困了。
但他不敢睡。第一堂课就闭上眼睛,成何体统。
阮平青低头偷偷打了个哈欠,重新捏住朱笔。
就在这时他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微微转头,用余光扫视身后,阮平青看到一圈人正猫着腰一个一个地换位置,而即将被他们送到他身后的,正是马威龙。
他立刻想到了前一天陆生歌所说的话。明的打不过,就耍些阴的是吧?
他也不作声,只静静等着马威龙。
好一阵繁琐的工夫,马威龙换到了他身后。阮平青仍旧捏着朱笔,装作没有察觉地盯着面前空白的符纸。
“符箓的基本组成已经讲完了,谁用我刚才举例的几种,组合出来一个有实际效用的符?”方通站在环形讲桌中间,抬头望着学生们。
学生们上课的地方是一个圆形讲堂,座位设在层层台阶之上,围成锥形,将授课学官和他的讲桌盛在锥底。方通一抬眼,连学生们的脚都看得清清楚楚。
听到他的话,学生们赶紧低下头来研究。
通常情况下,符文不过是数条基础命令叠加,是对自然规则的简单利用,但基础命令如何选择,如何接续,如何累加,并不是固定的。
方通又说道:“符头和符脚我已经给你们了,既然进了中灵都学的门,就按规矩,别让人觉得你还在野地里。”
有零星的几声笑。
每个人的入学考核,其实都包含了中灵都学所要教授的部分课程。中灵都学不是育幼堂,不会从一张白纸开始教学生,它所做的更多是纠正学生们的偏差之处,再进行一定的拔高,使他们能够进入中央灵枢当差。
阮平青略一思索,在符纸上画了两笔。
笔尖还未离开纸面,后面的人狠狠踹了一脚他的凳子。
吱呀的木头摩擦声响起,阮平青身体猝然前倾,却稳住了笔尖没有擅动。
又是一脚。
这一脚带着灵力,阮平青明显感觉到自己屁股底下那个普通的木凳子快散架了。
好幼稚的刁难。他想。右手放下朱笔,团了一团纸,准备让后面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灵力灌注。
他攥着纸团仔细思索起来,是让那人吃些痛,还是干脆见点血呢?
“学官大人。”
阮平青对面,官珩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她和阮平青中间隔了半间讲堂,初春冷冽的日光被净白琉璃顶滤得清淡柔和。
“官君。”方通准确地叫出了她,“你有话要说?”
“学官大人,我的符画好了。”官珩冲方通一揖。而后,她桌上的符纸自己飘了起来,疾电般冲阮平青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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