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电话那头,齐月看了眼窗台上那盆挂了苞的海棠,麻利地将来电显示删除,然后再将手机放回原处。
沈未寻不知在风里站了多久,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但他却独爱这凛冽的春潮,那是他和顾听澜相遇的季节。
沈未寻至那段来自正牌的警告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点开过他与顾听澜的聊天界面,他将自己控制得很好,医院的所有治疗都停了,那些对他来说费钱而且根本就没有用。
浑浑噩噩的日子很难熬,从白天到黑夜,再从一月变成数月。
某天送外卖时手机掉在地上被摔得稀碎,他又补了个新手机,但是再也没有关于顾听澜的一切。
卢小笛有几次提及也被卢笙打断。
卢笙好几次也想找顾听澜问清楚怎么回事,可还没问就被沈未寻彻底断了念头。
他说,“卢笙,这场情谊本就是我越了界,他何错之有要为这事烦忧,如今他觅得良缘我就该退出,给我留一分体面吧!”
此后的一年...三年,沈未寻再没见过顾听澜。
他四处奔波忙碌,有时会和卢小笛闲聊几句,有时会去苏卿的酒吧坐上一坐,日子过的平常,好似一切都回归原点。
不过某次去酒吧时遇到了陆医生。
那天他去时没看到苏卿,喝了两杯后去上了个洗手间,他性格沉闷,在哪里都喜欢靠边,所以选了洗手间最里面一间。
隐约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男人的粗喘声,虽然他从未经人事,但也明白这时发生的是什么。
他轻手轻脚准备开门离开,可就在门即将打开时他听到了熟悉的两个声音。
是陆医生和苏卿!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嗯?”陆医生问苏卿。
苏卿喘得有些急,好一会儿才说,“手机放吧台了。”
后面的话沈未寻把耳朵死死捂住,再没听见,后来他才想起来那次他在陆医生门口遇到苏卿的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未寻耳朵都快长茧子了俩人才洗手出门去。
自那以后沈未寻很少去苏卿的酒吧,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总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凡的过着也算不错,可没成想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
七月这天,沈未寻的世界不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还迎来了足够摧毁他一切的台风。
医生打来电话时沈未寻正在面馆忙碌,那时是面馆的高峰期。
往医院赶时下起来倾盆大雨,站在病床前的沈未寻全身上下从头至脚都在滴滴答答滴水。
他望着已经卸下所有仪器的外婆,说不出一句话。
脸上依然湿着,没有人知道那是泪还是雨。
母亲来了,一声声嚎啕大哭着。
地板被她磕得震天响,可病床上躺着的人一无所知。
沈未寻在面馆给外婆办了一场葬礼,来的人大多是之前的街坊邻居。
外婆心善,也从不昧良心做生意,所以悼念的人也不少。
沈未寻忙碌操持着应付每一个人来人往的人,他不停地转,不停地忙,从老人去世到现在没有掉过一滴泪。
卢笙两姐妹和苏卿帮忙着,他们知道沈未寻这样有问题,但她们无能为力,只能靠他硬扛。
卢笙甚至找过顾听澜,可顾听澜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所有能联系的方式都试过了,没有人回复。
陆医生叮嘱着卢笙和苏卿,“一定要随时陪在他身边,直到他发泄出来,否则...”
众人都懂了,三天的所有办理事宜直至骨灰入土都有人寸步不离跟着沈未寻,他依旧是那个样子,冷静地处理所有的事情,每顿饭都会吃很多的饭,只是不爱说话。
丧事办完了,卢笙等人被沈未寻拒绝跟他回家的要求,他一再向几人表示自己的状态非常好,他说,“这样对外婆也是一种解脱。”
最后沈未寻一个人回了家。
家里关于外婆的东西很多,照片,旧用品,衣服,床...
沈未寻什么也不想收,他倒在床上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无半分情绪。
半夜时分,沈未寻的电话响了,而那时,他正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光秃秃坐着,一旁的毛巾和睡衣还整整齐齐放着。
电话铃声从屋子传来,这时的他才恍恍惚惚恢复些理智。
他晃晃悠悠出去,划开手机后他听到了监狱那边公式化的口吻叙述着母亲抢救无效的话。
到了满身血渍的母亲面前时,有人一直在他耳边讲述母亲的自杀过程及一沓相关文件。
秀娟面馆又办起了丧事,那是母亲的遗愿。
七月的那场雨从外婆的葬礼下到母亲的葬礼,葬礼完成后的第二天,天晴了。
沈未寻打开了母亲留给他的遗书,其实也不算遗书,只是短短几句话的交代。
一,小寻,妈知道你恨我,妈妈当初没有选择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寻,妈是个罪人,不想得到你的原谅,但麻烦你将我和外婆葬在一起,我好去给她认错。
二,请把妈带回秀娟面馆去办葬礼,那里是妈唯一的家。
葬礼过后,沈未寻依旧每天都在面馆忙碌,仿佛接连过世的两位亲人并不是他的经历。
卢笙一连在沈未寻家门口蹲了半个月,见屋里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加上每天沈未寻都会照常上班,后来也渐渐相信了沈未寻的抗压能力。
某天晚上,睡觉时忘记关窗。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沈未寻的梦魇。
他忽地起身开灯查看,光亮的突然闯入令他有些不适应,他缓了缓,然后才抬眼四处寻去。
忽地,他瞳孔骤缩,连摔带爬地从床上走到声音来源处。
瓷器割破了他的足底,他没有丝毫痛觉。
一株满身是刺的仙人球滚落在泥土里,有些刺桩已经被砸断。
沈未寻顾不得其他,两手捧起仙人球,紧紧捧着抱在心口心疼安抚。
“对不起,摔疼了没有...是我不好,别怪我好吗?”
刺尖扎破手心手指穿透薄薄的睡衣再扎进肌肤里,黏腻的血珠凝聚成河,淹没了沈未寻心里唯一的干涸之地。
第二天沈未寻早早就买回一个花盆,并给仙人球换了新的土壤和肥料,他低头对仙人球说,“你要好好长大,我在好好爱你...”
卢笙见到沈未寻去店里时,看到他手上被缠了一层纱布。
“你手怎么了沈未寻?”
沈未寻笑着说,“昨晚不小心碰到仙人球了”
卢笙被沈未寻的笑吓了一跳,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沈未寻笑了。
沈未寻这一笑,算是彻底解了卢笙和苏卿的担忧。
可渐渐地,沈未寻开始戴护腕带,宽宽的护腕带显得他枯瘦的手越加瘦长。
卢笙问他,“怎么突然喜欢戴这个?”
沈未寻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我也尝试尝试。”
沈未寻精心呵护的仙人球还是枯了,他带着仙人球找了很多家养护地,可没有人能救它。
沈未寻又去摸它已经瘫软了的刺桩,一点也不会扎人了,沈未寻心疼地一滴滴掉眼泪。
他熟练地拿起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按过去后回应他的是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他不甘心,又在微信添加好友那里输入一串数字,添加附语是:“顾听澜...你送我的仙人球快撑不住了,你回来看看他好吗?”
手机拿了无数次,添加的信息一直未通过。
沈未寻无奈地抚摸着软软的仙人球,带着哭腔哀求道:“你再坚持一下,他会回来的...”
要离开的人总是悄无声息。
沈未寻谁也留不住。
他将仙人球葬在外婆的墓前,临走时对它说,“请替我陪陪她们。”
秋天来了,秋风瑟瑟,沈未寻被刮得摇摇欲坠。
卢笙看着瘦得几乎脱了相的沈未寻,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未寻不愿意去治疗中心,苏卿只有把陆医生请到秀娟面馆来。
陆医生拉着沈未寻戴着护腕的手,沈未寻疼得瑟缩抖动。
沈未寻按住陆医生的手,轻轻摇头。
陆医生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随即说了个理由带着沈未寻回了他家。
“什么时候开始的?”门刚关上陆医生就直接扯下沈未寻的护腕问。
触目惊心的一道道痕迹看得陆医生眼眸暗沉,“你究竟...你到底...唉!”
陆医生话在嘴里转了几圈也说不出其他来,他想骂两句沈未寻,可又实在不忍,他想劝导,开解,可他又太了解沈未寻。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沈未寻看向陆医生,笑着说,“我还想见他一面...”
沈未寻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眼里的绝望却占满了整颗眼瞳。
陆医生有些闷,他起身想去开窗,可走到窗前他才发现窗子从里面装了防盗钢条,陆医生又查看其他屋子,一样的。
他又好像想起关门时听到的铁链声,于是朝门走去,作为一个特级心理医生的心此刻已然沉入谷底。
他看着那根大铁链,那是沈未寻用来锁门的大链子。
“我只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我什么时候就做了傻事,所以才做了这些!”沈未寻解释得风轻云淡,陆医生却难过至极。
最后陆医生还是做了坐一会的建议。
“来医院治疗吧!至少不会意识不清晰。”
沈未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给自己的生命加些时限。
陆医生走出沈未寻的家后在外一直等着的苏卿就忙迎了上来。
“上景,未寻怎么样?”
陆医生看着苏卿担忧的模样,沉默片刻,终是选择坦诚。
他转头看着沈未寻家被焊死的窗户说,“十八岁的沈未寻让我费尽心力都没能治好,二十四岁的沈未寻已是药石难医。”
苏卿的神色暗了下去,陆医生又补充道,“你们都要祈祷他的执念不要回来,否则他将再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苏卿想到自己查到的关于顾听澜的资料,心里也默默祈祷那人别再回来。
他知道,就算沈未寻不经历这一系列也很难渡过那个难关。
当晚,沈未寻把店铺全权交给卢笙打理,卢小笛的大学就在当地,所以卢笙也不用再迁移。
秀娟面馆交给她,沈未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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