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皖摇摇头:"我先自己看看,有不懂的再问你。"
"好。"江斯年拿出自己的作业,安静地开始写起来。
图书馆的钟声滴答作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许卿皖专注地阅读笔记,偶尔抬头看向对面的江斯年。他皱着眉头思考数学题的样子,他认真写字时微微抿起的嘴唇,他翻页时无意识舔嘴唇的小动作...这些平凡的细节突然变得如此珍贵。
两小时后,许卿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已经看完了数学和物理的笔记,但英语和语文还堆在那里,像一座小山。
"休息一下吧。"江斯年合上书本,"饿了吗?"
许卿皖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有点。"
"食堂关了,但小卖部还开着。"江斯年站起身,"要什么?"
"随便...面包什么的就好。"
江斯年点点头离开了。许卿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眺望校园。操场上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欢笑声隐约传来。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在她眼中却有了新的意义——生活还在继续,而她也必须继续。
江斯年很快回来,不仅带了面包和牛奶,还有一盒草莓。"补充维生素。"他将草莓推到她面前,"我妈说的。"
许卿皖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甜蜜的汁液充满口腔。"谢谢。"她轻声说,"不只是为了这些...为了所有的一切。"
江斯年摇摇头:"不用谢我。"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找到你妈妈日记的是我爸。他联系了李律师,从...从事故现场的物品中找回来的。"
许卿皖的手指紧紧捏住草莓,汁液染红了指尖。"她...痛苦吗?"她终于问出这个一直折磨她的问题。
"不。"江斯年坚定地说,"医生说是瞬间的事情,没有痛苦。"
许卿皖点点头,强迫自己继续吃草莓,尽管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葬礼...安排好了吗?"
"嗯。李律师处理了所有手续。就等你...准备好了。"江斯年小心翼翼地说,"随时可以举行。"
"这周末吧。"许卿皖深吸一口气,"妈妈不喜欢等待。"
他们安静地吃完简单的晚餐,然后继续学习。当图书馆的闭馆铃响起时,许卿皖已经看完了大部分笔记,虽然还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至少有了方向。
"明天还来吗?"收拾书包时,江斯年问。
许卿皖点点头:"来。"
"要我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许卿皖顿了顿,"不过...能继续在这里学习吗?教室里..."
"当然。"江斯年理解地点头,"我和周老师说好了,你可以按自己的节奏来。"
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来,照亮回家的路。江斯年坚持送她到小区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不再令人窒息,而是一种舒适的陪伴。
"明天见。"在小区门口,许卿皖接过书包,轻声道别。
江斯年点点头:"明天见。有任何需要就打电话,任何时候。"
回到家,许卿皖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热腾腾的晚餐和一张纸条:"猜你可能没时间做饭。热一下就能吃。——斯年"
简单的关心让许卿皖的眼眶再次湿润。她将晚餐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坐在餐桌前——这是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使用餐桌而不是躲在房间里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许卿皖逐渐恢复了规律的生活。白天去学校图书馆学习,晚上回家复习。江斯年始终陪伴在侧,耐心解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却从不越界干涉她的决定。周老师和其他科任老师也给予特殊照顾,提供额外的辅导资料。
一周后的傍晚,许卿皖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在日记本夹层中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侨妍年轻得几乎认不出来,挽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手臂,站在大学校门前微笑。照片背面写着:"若有不测,找周律师",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许卿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严肃却眼神温柔,与林侨妍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两人的姿势透露出一种亲密。这是谁?为什么母亲从未提起过?而"周律师"是否就是周老师的亲戚?
她犹豫了一下,将照片放回原处。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高考才是首要任务。但这个问题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她的心底。
五月底,许卿皖终于回到了正式课堂。同学们对她的回归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欢迎——没有过度的同情或好奇,只是平常地问候和偶尔的学习讨论。这种正常的对待反而让她感到舒适,仿佛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高考倒计时二十天,学习强度达到了顶峰。许卿皖和江斯年几乎每天都学习到图书馆闭馆,然后一起走回家。有时候江斯年的母亲会送来精心准备的营养餐,确保两个孩子有足够的精力应对高强度的复习。
一个闷热的夜晚,他们留在空教室里复习到很晚。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瞬间将校园淹没在雨幕中。
"看来得等一会儿了。"江斯年走到窗边,看着如注的大雨。
许卿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没关系,我再看看这套模拟题。"
江斯年回到座位上,继续帮她检查英语作文。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头顶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与窗外的雨声形成奇特的共鸣。
不知过了多久,许卿皖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打哈欠,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她强打精神,但脑袋还是不听话地一点一点往下垂。
"休息一下吧。"江斯年轻声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许卿皖摇摇头:"还有好多没复习..."
"疲劳战术没用的。"江斯年合上她的书本,"睡二十分钟,效率会更高。"
许卿皖想反驳,但又一波睡意袭来,她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江斯年肩上。"就十分钟..."她含糊地说,立刻陷入了浅眠。
江斯年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雷声渐渐远去。他低头看着许卿皖的睡脸,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平稳而轻柔。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动作轻得像蝴蝶停驻。"晚安,皖皖。"他低声说,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许卿皖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更紧地靠向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江斯年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肩上,然后继续复习,肩膀保持一动不动,生怕惊醒她。
雨下了整夜,他们也因此在教室留到很晚。当许卿皖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江斯年肩上,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而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支笔。
晨光透过雨后的云层照进教室,给一切镀上金色的光芒。许卿皖轻轻坐直,看着江斯年熟睡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男孩,从第一次在天台救下她,到现在陪她度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始终如一地守护在她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然后迅速收回,心跳加速。江斯年动了动,但没有醒来。许卿皖微笑着看向窗外,雨后的校园清新明亮,就像她逐渐复苏的心灵。
高考倒计时十天,许卿皖已经基本补上了落下的课程。周老师组织了一次模拟考试,她的成绩回到了年级前二十,虽然不如巅峰时期,但已经足够让人满意。
"按照这个趋势,重点大学没问题。"周老师欣慰地说,"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许卿皖点点头,心中默默感谢那个在日记中留下最后愿望的母亲。是那份爱,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葬礼在六月初的一个晴朗上午举行。简单而庄重,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参加。李律师处理了所有细节,林侨妍安息在一个向阳的小山坡上,周围开满了野花。
许卿皖站在墓前,没有哭泣,只是安静地放下一束白色满天星——母亲最喜欢的花。江斯年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给予她空间又随时准备支持。
"我会好好的,妈妈。"许卿皖轻声说,手指轻抚墓碑上母亲的名字,"我保证。"
回程的车上,李律师递给许卿皖一个信封:"你妈妈的人寿保险理赔款,已经转到你名下了。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关于那张照片..."
许卿皖惊讶地抬头:"你知道?"
李律师点点头:"那是周律师,你妈妈的大学同学,也是...你亲生父亲。"
这个炸弹般的消息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许卿皖瞪大眼睛,无法消化这个信息:"什么?但许志刚..."
"不是你的生父。"李律师轻声说,"你妈妈大学时和周律师有一段关系,但毕业后就分开了。后来她发现怀孕,周律师当时在国外留学,联系不上。等她再想找他时,他已经...因病去世了。"
许卿皖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所以许志刚从来不是她的父亲?那些年的虐待,那些痛苦...都来自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颤抖。
"你妈妈想保护你。"李律师解释,"许志刚不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真相..."
许卿皖明白了。母亲忍受那么多年的暴力,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这个认知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痛苦又带来某种释然——至少,那个恶魔不是她的父亲。
"周老师...?"
"周律师的妹妹。"李律师点头,"她一直知道你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她特别照顾你。"
车停在许卿皖家楼下,但她仍处于震惊状态无法动弹。江斯年轻轻握住她的手:"需要我陪你吗?"
许卿皖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家,她径直走向母亲的房间,从抽屉深处找出那张照片。现在仔细看,照片上的男子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眼形,同样的下巴线条。她的亲生父亲...一个她从未知晓的存在。
许卿皖将照片贴在胸前,泪水终于决堤而出。为母亲保守的秘密,为从未谋面的父亲,也为她自己复杂的身世。但奇怪的是,这些眼泪不再充满绝望,而是一种奇怪的释然——也许,知道许志刚不是自己的父亲,反而让她更容易放下过去的阴影。
窗外,初夏的阳光依然明媚,鸟儿依然歌唱。许卿皖擦干眼泪,将照片小心地收好。无论身世如何,生活还要继续,高考还在等着她,而母亲最后的愿望——看到她穿着毕业服的样子——她一定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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