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闳肆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声音都有颓劲:“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有什么事现在就要解决。”闻禧拿他的话来压他,“这是你自己说的。”
年闳肆平静的看着闻禧。
闻禧直接了当说出她的不满:“你凭什么私自让人盯着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年闳肆淡声:“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这句之后,没有多余的解释。
闻禧反驳:“这和限制人身自由已经没有区别,要是我让人一直跟着你,做什么说什么都跟我汇报,你难道不会生气吗?”
年闳肆:“你要知道,没人敢对我这样。”
年闳肆此时格外的冷漠严肃,他在这件事情上铁了心要这么做,闻禧的任何话都动摇不了她,他心像玄铁一样坚硬,并且再热烈的火也无法把它烧红。
闻禧在气势上始终无法和他相对抗。
她只能尽力瞪着眼,装作气势汹汹的和他对峙。
年闳肆不再和她多说,他大步往楼上走,闻禧赶紧追上去,她小跑两步,喊了一声“年闳肆”,然后又骂他**,过分,什么都只会一刀切。
她跑得哒哒的,试图追上他的脚步,在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转回身来。
闻禧躲避不及,额头狠狠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鼻尖隐约传来一丝血腥味,闻禧下意识觉得是自己被他铜墙铁壁一样的胸膛撞出了鼻血,她捂住鼻子,下一秒感受到他严肃的目光投来。
“你已经多大了,怎么还就知道胡闹?”即使这样,他停了几秒,还是问她:“撞到哪里了?”
闻禧抬起自己骄傲的下巴,不肯回答。
她吸了下鼻子,皱眉的痛感还是暴露了她。
鼻子好痛啊。
“自己站回去。”年闳肆现在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和她多说,他左手径直捞起手边的闻禧,衬衫下健壮的手臂让她整个人都双脚离地,陌生的失重感让闻禧惊呼——
年闳肆让她在楼梯下待着。
他手臂收回,而闻禧感觉到她下颌留存有他身上的体温,坚硬如铁的手臂硌得她肉疼。
闻禧直吸凉气。
她揉着脖子上疼痛的地方,好一会儿后才缓和过来。
年闳肆早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闻禧摸了摸她的鼻子。
她刚刚闻到了一些血腥味,本来以为是自己鼻子被撞出了血,可她鼻子完好无损,她触摸不到半点湿润的感觉。
闻禧又吸了吸鼻子。
她对血腥味一直很敏感,曾经有不少人夸过她的鼻子简直就是狗鼻子,闻禧此时寻找血腥的来源,她目光往下,扫过去,看到在楼梯口的第二个台阶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液。
还没干,明显就是才滴落的。
她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鼻子上的疼痛缓解之后,她也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如果不是她,那就只能是年闳肆。
闻禧心倏地停跳一拍。
.
年闳肆回到房间后,他锁上门,先脱下身上的外套。
他里面依旧穿的是严谨的黑色衬衫,左手手臂上黑色布料紧紧贴着,看起来比周围颜色稍微深了一点,他微微皱眉,从柜子下找出一个医药箱。
他发现他低估了闻禧的重量。
刚刚她在他左手边,他顺手把她直接捞起来提走,手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也裂开,但年闳肆一向很能忍得住,伤口裂开时,他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吭一声。
忍受这样的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早就已经习惯。
只不过退伍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受过这样重的伤。
不过这是之前的旧伤,当初受伤的时候就没有养好,这几年来一直反反复复,以至于到现在一不注意伤口就再裂开。
年闳肆只能再重新包扎。
他把弄脏的衬衫也脱下来,左手手臂到肩膀处,原本包好的白色纱布已经被鲜血浸红,他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盘桓的青色血管因为疼痛已经鼓张凸起。
他冷静的处理伤口。
换下来的浸满鲜血的纱布被他单独放进垃圾袋里,他把袋子系好,放到房间的角落,顺便把窗户打开,散一散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味。
他现在身上的伤口还处于一个开放性的状态,这让他并不方便去冲澡,今天天气不热他也没有出汗,但他有些严重的洁癖还是让他急于清理自己的身体。
血腥味太重,他需要用其它的味道压一压。
哪怕只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现在只能简单的擦一擦。
擦拭完毕时,他收到埃文发来的消息。
这段时间他不在家,担心闻禧会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他让埃文多注意一下闻禧的举动。
埃文其实有自己思考过年闳肆这段吩咐的意思。
注意一下闻禧小姐的举动?
他能怎么注意?
意思就是让他盯着闻禧小姐吗?
埃文是这么理解的。
虽然他之前从来没盯过人,但他认为,这和特工的行为是一样的,于是闻禧从学校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敬业的在她身边盯着她。
现在年闳肆回来了,埃文向他报告,说这几天闻禧小姐一天吃三顿饭外加一顿下午茶和一顿夜宵,其余的时候就是在学习。
埃文都忍不住要对闻禧对于学习的认真点赞。
大学生已经很少有像她这样热忱于学习的了,就她这个劲头,说她是高中生在备战高考也有人相信。
年闳肆看了埃文发来的消息,他把手机放到一边。
年闳肆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
他打开电脑,在看邮箱里收到的训练营老师发来的一份报告。
这是闻禧获得第一名的一份研究报告。
老师其实是称赞了闻禧的学习精神,说她特别的努力,除了吃饭几乎都在学习,平时上课也很认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学习的。
这份报告有三千个字,写得详尽认真,到最后落款署名——闻禧。
年闳肆仔细看完了这份报告。
他眸光沉了沉。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闻禧喊他的名字:“年闳肆。”
托着尾音,声音还是有点嚣张。
年闳肆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衣服,确定他最上面一粒扣子也是扣好的,他才去开门。
他本来是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给闻禧开门的,他会告诉她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不管多重要的事,都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但他刚刚意识到,他好像错怪了闻禧。
年闳肆虽然严厉,但不是全然一刀切,他也善于反思自己,在教育这件事上,最忌讳的就是硬碰硬。
闻禧自始至终对待学习都非常认真,高考那段时间,她废寝忘食,认真程度他都看在眼里,考上大学之后,她也没有松懈,基本上都保持着前三的成绩。
年末绩点也非常高。
闻禧其实很优秀,优秀到是值得他赞扬的地步。
闻禧上下打量他。
她皱着眉头,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但年闳肆始终挺直的腰背让人查询不到半点异样。
闻禧又吸了吸鼻子。
他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可能刚洗过澡,风吹过来,氤氲着隐隐蒸发的湿气,她看向他唯一露出来的喉结,像一把锋利的利刃,闻禧顿了下,差点忘了自己来是干嘛的。
年闳肆察觉到她视线的不对劲。
他问:“什么事?”
闻禧试探的问他:“你这几天去哪了?”
年闳肆回答:“工作。”
闻禧当然知道是工作。
他平常的工作应该都是安全性质的,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开放性创伤吧……闻禧这样安慰自己,可刚刚看到的那滴血又提醒她,他身上好像真的有伤。
“我有事和你说。”闻禧说着,试图进去,她刚往前一步,被年闳肆拦住去路,他淡声:“在这也可以说。”
“在这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确定吗?”闻禧拉高音调,眼角挑起来,故意说:“我这个月月经都推迟一个星期了——”
话音没落,她被年闳肆直接提了进来。
“砰”一声,房门关上。
年闳肆迟早要被闻禧气死。
刚觉得误会了她,对她有些愧疚,现在瞬间这样的心情又被他往下压,他如果现在有封贴,一定把闻禧的嘴巴封起来让她不要再说话。
有时候当个哑巴挺好的。
闻禧手臂被掐得生疼,让她感觉这只手都已经不在她的身体上,她快速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看到放在角落里一个奇怪的垃圾袋。
眼前的年闳肆就在闻禧面前,隔着半臂远的距离,他稍俯身,用严肃的视线盯着她,那眼神像在审判,看她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受伤了?”闻禧直接问他。
年闳肆顿了下,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那你让我看看。”在沐浴露的清香外,她还是精准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
年闳肆直接拒绝:“闻禧,不要得寸进尺。”
闻禧看着他今天的家居服,明显比以往宽松,她心一紧,趁着年闳肆不注意,直接去拉他的衣服,她动作如此之快,在年闳肆抓住她手腕时,她已经看到了他左边肩膀上的纱布,浸出一半的鲜血。
他应该处理过了,但刚刚拦她,又在渗血。
闻禧心脏像被一张大网罩住,严丝合缝的勒住软肉,她手腕被他握住,完全无法动弹,低头好一会儿没动,像只泄气的小仓鼠。
年闳肆正要斥责她——
闻禧抬头,她眼眶突然红了。
那是一种难言的愧疚和心疼,她想到他刚刚用这只手提了她两次,她突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
不在预料中的眼泪,年闳肆皱眉,微顿住。
下一秒,闻禧看着年闳肆,在尽力忍住抽泣后,还是哭出了声。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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