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瘴锁荒村(一)

温宴的靴底碾过田埂上的枯秸秆,脆响在晨雾里拖出细长的尾音,像被掐断的丝线。她将“逐霜”剑贴在身侧,指尖扣着剑柄,山风裹着晨露吹过,衣摆贴在腿上,带着湿冷的寒意,可她却丝毫未觉,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脚下那些反常的枯秸秆上。

寻常秸秆枯死后呈土黄色,一折就断,可眼前这些却泛着暗沉的黑色,断口处凝着一层油亮的黑黏液,像凝固的沥青。

腥气混着腐味钻进鼻腔,不是草木腐烂的清新,而是带着血腥的恶臭,风一吹,黏液竟微微颤动,边缘还会缓慢地收缩,像是有生命的活物。

温宴蹲下身,指尖悬在黏液上方一寸处,能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气息顺着指尖往上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往前再走数十步,村庄的轮廓终于从雾里显出来。土坯房的屋顶覆着半枯的茅草,几扇木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轴锈得发死,风过时只发出“吱呀”的闷响,像老人咳到极致的喘息。

最外围的一户人家,院墙塌了大半,碎砖里钻出的野草早已枯黄,叶片上沾着和秸秆相同的黑渍,连叶片的纹路都被染成了黑色,轻轻一碰,就化作粉末散落。

温宴矮身靠过院墙破洞,往里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院里的鸡笼翻倒在地,竹条上沾着黑黏液,几只鸡的尸体蜷缩在角落,羽毛被黏液粘成一团,早已没了气息。沾着黑渍的石磨旁摆着一个陶碗,碗里的粥凝固成暗黄色的硬块,表面浮着一层灰绿的霉斑,几只苍蝇在上面打转,却始终不敢落下,只在周围嗡嗡盘旋,像是在惧怕什么无形的东西。

“有人吗?”她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刚落,院角的柴房就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柴禾堆被碰倒了,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温宴立刻提剑上前,柴房的木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点微光,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她屏住呼吸,左手轻轻推开木门,右手持剑先一步探进去——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枯柴,光线昏暗,只有屋顶破洞漏下的一缕晨光,照亮了角落蜷缩的身影。那是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妇人,双手抱膝,头埋在臂弯里,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听到动静,身体猛地一颤,连带着身后的柴禾都簌簌作响,咳嗽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婆婆,别怕,我是昆仑虚弟子温宴。”

温宴放缓声音,收了剑势,将胸前的弟子令牌往前递了递,令牌上的“昆仑”二字在微光里泛着冷光,“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一样穿着打扮的人……还有一位女修士……”

老妇人缓缓抬头,脸色惨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嘴唇干裂起皮,嘴角还沾着些灰黑色的污渍。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温宴的剑上,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移到令牌上,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见过的。前几日来了几个穿白衣服的道长,还有个女道长生得极好看,手指上戴着玉扳指,说话温温柔柔的,说要去村后找‘瘴源’,可去了就没回来。”

“瘴源?”

温宴心里一紧,往前迈了半步。

“村后具体是什么地方?他们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瘴气的样子,或者遇到了什么?”

老妇人抬手指向村后的方向,指尖抖得厉害,像是被冷风冻住,又像是想起了恐怖的场景:“后山的黑松林,那里以前是乱葬岗,尸骨都没好好埋,就堆在松林里,后来村里人嫌晦气,就用土盖了层,种上松树。这几天松林里总冒黑烟,不是烧火的烟,是黑沉沉的,像墨汁泼在天上,晚上还能听到哭喊声,不是人的声音,是尖尖的,像野兽叫,又像小孩哭,渗得慌。”

她顿了顿,双手抱得更紧,声音压得更低:“他们是两天前走的,走的时候还让村里的人锁好门,说等解决了瘴源就回来。可前天早上,村西头的王二说看到黑松林里有绿光,一点一点的,像有人举着灯笼在走,他好奇跟着去看,到了松林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咔嚓’声,像是骨头被折断,他吓得跑回来,当晚就发了高烧,嘴里还不停说‘有东西抓我’……”

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呼喊:“张婆婆!您在里面吗?快出来!那东西又进村里了!这次是……这次是往你家这边来的!”

温宴立刻转身,只见一个穿短打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裤腿沾着泥和黑渍,膝盖处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肉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还在渗血。

他的额角淌着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处凝成血珠,滴落在衣襟上,染出深色的圆点。汉子看到温宴,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姑娘是昆仑虚的人?看你这衣裳,跟前面的道长他们一样!快!快跟我走!村西头的王二被‘瘴兽’缠上了,那东西比上次的狗还凶,再晚就没救了!”

“瘴兽?”

温宴追问,脚步已经跟着汉子往外走,剑鞘擦过门框,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上次的狗是怎么回事?”

“就是被黑松林的瘴气裹住的野兽!”汉子跑得飞快,声音里带着哭腔,脚下的泥点溅到裤腿上,

“前五天,村里的大黄狗先变了样,原本好好的,去了趟松林边,回来就浑身淌黑黏液,眼睛是绿的,见人就咬,李长老的徒弟想制服它,被它咬了一口,那伤口当天就发黑,差点截肢!后来连山里的野猪、狼都成了那样,嘴里还冒黑烟,被咬到的人,要么发高烧,要么就……就没气了!”

两人刚跑到村西头,就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混着野兽的嘶吼,刺破了晨雾。

温宴抬头望去,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头半人高的野猪正扑在一个村民身上,那村民穿着粗布短褂,双腿在地上胡乱蹬着,脸上满是血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气管里,眼看就要没了气息。

野猪的皮毛被黑黏液裹着,像披了层烂泥,每走一步,黏液就顺着鬃毛滴落,砸在地上,竟将土面蚀出一个个小坑,冒着细小的白烟。更诡异的是,它的背上还趴着一团黑雾,雾气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红色丝线,正往野猪的皮肉里钻,每钻进去一根,野猪的嘶吼声就更凶一分,眼睛里的绿光也更盛。

“王二!”汉子大喊着就要冲上去,手里还攥着一把柴刀,却被温宴一把拉住。

“别去!你打不过它!”她沉声道,手腕一翻,“逐霜”剑出鞘,剑刃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寒光,

“这不是普通的野兽,它被瘴气操控了,你上去只会送命。你去看看王二还有没有气,我来对付它。”

那野猪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转头,黑黏液顺着嘴角滴落,砸在王二的衣襟上,瞬间烧出一个小洞,露出里面的皮肉——那处皮肉已经发黑,还在缓慢地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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