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却借此先提示了许清岚 。”殷赋看着韩娘子,“你糊涂,你不该说。他们对你起了疑心,所以才试你。你说了司天监,许清岚就一定会格外关注司天监,她的反应,会反过来暴露你,若你不为我所用,你不可能提示她,也不可能为我而想的。”
韩娘子慢慢站起,双眸越来越暗,声线发颤,“可是,给主子,添了麻烦。”
“无妨,这件事本来,就是一次试探,试探许清岚怎么选,你只是附加一试的,他们本就多疑,你无需慌张。”
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殷赋握拳抵唇想后便知,无关朝局,而是用人之前的一次摸底刺探,探许清岚会不会坚定的选醇王。
宦官想看到的,就是她坚定的选醇王。
只有她足够坚定,才能反证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韬光养晦,蛰伏时机,要殷赋性命。
而一个恨极了殷赋的人,才会是他们想用的人。
他勾唇一笑,让她恨他还不简单?添砖加瓦,容易得很。
殷赋浅呼一口气,淡然道:“你且去,这段时间与她多走动,用她来吊住你在盐铁司的分量。”
韩娘子听完面色微苦,轻点了点头,退身而去。
当殷赋回到书房时,已是星月高挂。万澜俱寂。
听到莫及的回复后,他唇角一勾笑,喃了一句,“真是颗好棋,这么多人盯着。”
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在眼底浮现出她的笑颜时狠心对她划了一刀,他感受到自己起了些奇怪的心思念头,他必须及时止损。
晨起时天寒落密雨,清岚在镜前拢着发听那越来越紧的雨声是轻声一叹,也未梳髻只拿了一根细簪挽发一盘起身推窗去瞧雨。
开窗的一瞬间落于屋顶撒豆般的密声往屋里倾灌进来,无风唯留雨注连成丝。
清岚歪靠着细观,也是这样一个雨天,细密如织,她勾了父亲衣上的丝,那件衣裳是当时太子尽心着人赶制的。
那天太子非要太傅穿上回府,而他还未回府,衣裳就损坏了。
清岚急得都快哭了,掐着一双细指,声线带泣,“怎么办,勾了那么大一块,后日父亲如何去参加太子生辰宴?”
太傅与谢澈一人一句的安抚她,可她目光就是定在那因抽丝而皱的地方,弱声自责,“本该回府换的,是我催的父亲速来,我若不催,也不会如此。”
越说越沮丧,豆大两颗泪滴在地上,化开在太傅眉眼间,“清岚无心之失,无妨的,带到回府着绣娘补上便是。”
一方托盘被谢澈端到太傅面前,从清岚眼前划过,“太傅先换随衣罢。”
许太傅和善的眼眸看着那衣裳,拖着音调,略带迟疑,“这衣裳……”
“衣裳是按太傅身量裁制,防的就是不时之需。”
那天清岚才知道,谢澈放在拢雪峰的许多东西,其实是为父亲准备的。
至于那勾丝的衣服,则是被留在了拢雪峰上,那日之后清岚还提心吊胆了两天,哪知竟是无事发生,每每问谢澈,他都只说处理妥当了。
那时雨天里,谢澈笑着柔声哄她,字字暖心,历历在目。
“入迷了?”
靠窗观雨的清岚一听这声音下意识就颦了眉,她微微转了身子看向门口。
就见殷赋一身玄底银边的交领褙子,负手立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而他身后的莫及甩了一下伞,随后伞尖一撑地,静静候着。
殷赋视线自下往上落在她随盘的秀发上,停了两吸说道:“可需梳妆?”
“去哪儿?”
“游湖。”
清岚单手扶上窗框,双目圆睁回头扫了一眼密雨,又回头确认道:“游湖?雨天?”
他一定是又疯了,清岚坐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感慨。
雨声稠密雨丝凉,车里也没温到哪儿去。
殷赋后靠着垂目转着扳指,轻拧的剑眉透露出他在思考,这幅冷落冰霜不近人情的样子,自然让清岚有话也不想问。
不会问不代表不知会,她栗眸一转,单手撑椅面,怕他听不清而刻意往他身侧靠了靠。
“今儿我需去寻一趟师兄。”
殷赋目光逡巡至清岚面上,只是看着,缄默不语。
出了城,车轮碾压在泥泞的乡道上,凹凸不平的路面让车身晃来晃去。
“我……”
清岚看着扶在殷赋小臂上那双自己的手,一时有些难言。
方才那一个坑,着实是晃乱了她的重心,就是这么巧,她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掀眸看他,见他是面无表情,狭长的眸子里不带情绪,冷冰冰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清岚尴尬地撑了身子扶椅后靠,一个水洼压过,将刚刚靠住的身子又颠了出去。
这一次是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而他是单拳搁膝,丝毫没有要护她扶她的意思。
一双眼睨着投怀送抱的清岚只微微挑了眉,“你倒是知进退。”
清岚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撑了自己起来,这回是挪着往车脚靠,把自己卡在拼缝处,大有就算摔了也坚决不扶他的意思流出来。
一思尴尬与烦闷,清岚扯开话题,“你雨天游湖,总不能只是游湖?要说何话?或是要见何人?”她双眼探究地看他,突地指尖一点唇,“可是书房不安全?”
殷赋摩挲着的指腹顿了顿,锁眉睥了她一眼,“昨儿一夜,想清楚什么?”
清岚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道:“盐铁司的事,是不是韩娘子都会告诉你?”
殷赋一个锋利的目光扫给她,开口语调冷了几度,“我说过几次?盐铁司就是盐铁司。你师兄怎么与你说的?不动脑子?不该被点破的事你非要捅破,遇事不知藏,尽数写脸上?”
清岚被他这一凶,一时有些错乱,解释一句,带着气恼,“这不是出来了?况车外落雨,谁能来听,你在书房里说那么些密事不怕府内耳目探查,这会儿倒是警觉。”
车内骤降的温度让清岚打了一个冷颤,她错开视线不去看他,原因很简单,她感受到一股怒意。
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车轮渐停时,清岚小声嘟囔一句,“没想清楚。”
帘外撑伞声传来,殷赋撑膝起身淡道了句:“跟上,让你想清楚。”
二人所到之地,城外洞夏湖。
清岚看着眼前连成片的芦苇荡,疑惑问道:“当真要船上说?”
她看着眼前这小船,更添无奈,船身不大,就是普通的带舱船,舱身不高,进出还需弯下腰来。
船尾一名带斗笠披蓑衣的船夫双手撑桨侧身站着,船身一晃,是殷赋上了船。
他兀自往舱内一钻,独留清岚与举着伞的莫及在岸边儿杵着。
清岚提着一口气回头去看行远寻树躲雨的马车,又一看莫及,是无奈呼气后摇摇晃晃的上了船,才刚坐稳便感受到船身动了起来。
立于岸边的莫及望着小船渐行渐远,转过身子向着远处的马车而去。
行出一段距离后,他视线停在车辙马迹处,纵使落雨打乱了痕迹,但他知道,有一道不属于车轮的印记出现在此处过。
正如所料,诸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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