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通往九曲回廊的石阶处,淡淡看了几吸。
却是转了方向,装作赏荷拂柳的顺着荷香池饶了半圈,看似漫步,实则暗暗观察府内人事。
她出来近一个时辰,除了排成一列井然通过几次的丫鬟小厮,这府内其余娘子她是一个没遇上。
清岚蹙着眉看了眼天色,决心换个法子,主动出击。
她加快了步子往九曲回廊走,才刚踏进就见幽桐急促地小跑过来,神色紧张道:“娘子初来府中,极易走丢的,相府很大,前有花池与柳湖,后有两座百人高的小山,往后出门还是着人跟着为好。”
清岚静静看着幽兰那急的有些冒汗的鼻尖,突地一笑,柔声道:“那走罢,你带我去书房一趟。”说完身子一璇就往廊中而去。
一路上紧跟在身边的幽桐殷勤小心的介绍着所经之处,还不时穿插些府内秘事。
穿过回廊后,幽桐慢了步子,带着严肃和恭畏地指着前面的垂门道:“前头便是书房,爷有规矩,府内娘子不可入内的,丫鬟随侍更是不可过这垂门。”
“那你便候于此处。”说完便径直往垂门内走去。
一过垂门,一条蜿蜒百余米的青石板小道被两侧密栽的翠竹夹着。
清岚步履不停,穿过经了雕磨的石桌石椅,行过成片的玉簪,停在了墨漆木门之前。
她冷眼瞧着顶住书房的六根楠木柱子与那紧闭的木门。
门前阶下握刀环臂而站的正是殷赋昨日派去接亲的心腹,侍卫莫及。
清岚缓缓上前站定在莫及面前,抬眸轻笑柔声道:“十日之后醇王设棋宴,爷必会去的,我特来帮爷一个忙。”
说完便定睛看着莫及,见他只微一挑眉并不动作,清岚便知她摸对了路子。
她一笑,直接开口:“府里的娘子,背后各自有人,我的身后是谁,爷不查清楚吗?”
莫及面不改色,淡淡开口:“爷不喜娘子擅来书房,娘子请回。”
清岚一笑:“无妨,我在此等他,劳烦莫侍卫通传一声,就说我有明香棋,看他要是不要。”
说完冲着莫及温婉一笑,款步向着石桌而去,随后自然一坐,垂手于膝,乖巧等着。
不过几吸,莫及敲门进了屋,他进屋的原因很简单,殷赋说过,撤了书房的守卫,等着许清岚来,她来了,先做推诿,勾出她的底牌,放她进屋就是。
可清岚不知这份算计,在她看来,就是自己一番话,勾起了殷赋的心思。
清风拂发随散,垂目望帕的清岚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掀眸看去,瞧见半开的窗里半道人影,屋里的昏暗让处在暖阳下的她看得不真切,只觉得那人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房门开启,莫及抬步而出,对着清岚拱手行礼,随后五指一并向屋内指去。
屋外明媚屋内暗。
清岚扶着门框蹙眉闭目缓了好几吸,再睁眼时才将屋内之景看清楚。
窗框上都拉着厚重的布帘,所有的亮度都靠墙上的壁灯,与那三步一盏的青鸟立灯供着。
几排通顶的书柜上紧密挤着大小不一的各色书籍。
柜前那一张黄花梨云纹鹤影大案长十余尺,案上笔多如林,四方砚台大小不一,还燃着沉水香。
“怕黑吗?”
深沉的嗓音响起,清岚侧身望去,见殷赋负手立于她身侧,如松如竹的身姿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她悄悄平复见到他的抗拒之意,捏着嗓子道:“不怕的。”
殷赋一声轻笑,掠过她往书房右侧走去,清岚顺着他的身形看过去,这才看清书房右侧是一大茶海,茶海边儿上是一方正紫檀桌,桌上端正放着一副棋盘。
她缓步随看地走过去,将棋盘上的残局尽收眼底。
“你如何得知醇王设宴一事?”殷赋端着茶盏抵在唇边,双眼探究地紧盯住她。
清岚也不做扭,坦然往他对面一坐,开口直问:“爷,可是昨日生了我的气?”
殷赋略微一愣,放下茶盏不言语,只用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深眸望着她。
她顶不住这双眼,故作冷静地将视线滑到棋盘上,清然开口:“府里娘子众多,爷这般大张旗鼓纳我入府,是把我往风尖上推,我若不亮刀自逼,那往后该吃多少女人家勾心斗角的苦头?”
殷赋随然一笑,“因此就用刀?”
“用了刀,那些女人,才会信。”
清岚的目光里闪着些笃定,而她栗瞳中映着的殷赋则是一双眼讳莫如深。
“你怎知,醇王用明香棋?”
“我送给他的。”
不等殷赋开口,清岚抢先道:“爷纳我入府,当真只是因为尹黎吗?爷很清楚我的身份,也知我身后还有人。纳我,不过是将我放在眼皮下,一来看清我身后之人是谁?二来留着利用。对否?”
清岚坦然地看着他,见他深邃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趣意。
他那摩挲着精致茶盏的指尖定了一瞬,随后将盏一扣,抬手取出兔毫盏来,倒了杯清茶推到清岚面前才开口:“你的身后是醇王。”
“是。”
醇王是先帝亲弟,与先帝关系最好,平日闲云野鹤般的人,最爱在山间寻人下棋饮酒,泼墨作诗。
而他最宠的,世人皆知,是从没露过面的师妹。
殷赋眼眸微眯,薄唇噙着弧度开口:“昨日为何不说?”
“昨日屋外的人我不识,今日屋外的人我识得。爷也知道,这府里,有多少双眼睛。”
“不对,你若真是他的人,不过几日便会众人皆知,你背后还有人。”
清岚双拳轻攥搁于膝上,指尖掐着指腹,心里想着对策。
殷赋一笑,把玩着茶盏说道:“你知道主动来找我的,都是什么下场吗?”
“我无需知道,因为这府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我一般,能连醇王。”
殷赋淡淡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点头,“若是醇王,我何须用你?”
“若我说,我背后一人是醇王,一人是一派呢?”
这日的书房,明显与以往不同,不单单是沉静肃穆,还添了一丝软气。
这日之后,清岚也没想到,殷赋竟是让她日日都去,晨入暮出。
她原以为,坦诚相待后,便是暗地里的勾兑,怎知这殷赋是把她举到高空悬着,不吩咐不安排,只是漫不经心的试探她。
她怎么经得住试,才到第三日,她就有些熬不住了。
熬不住的原因,是她对殷赋那极深的恨意。
若不是生生磨了一年半的时间,她根本不可能做到面对他时平心静气。
偶尔装上一装还可应付,可要日日见他,她真是还做不到足够冷静。
这天一去书房,她前脚刚踏进,背后门一关,身上就开始冒出寒气来。
一道讥诮传入她耳内,又勾出她几分火来。
“昨儿回去的时候莫及就说你似落荒而逃,如何?不过两日,扛不住了?”
落荒而逃四个字真是刺耳,清岚借此为怒,对着立于桌案处的殷赋冷声道:“昨日一会儿要下棋,一会儿要作诗。这府里那么些娘子,何苦寻我做这事?明知我恨你,你还这般刻意辱我,所图为何?”
殷赋淡眼看着她,将笔一搁,转身而出向她而来。
他步子不小,带着平稳与从容,到了她的身前也不停,不紧不慢地逼着她往后退,直到清岚后背抵上冷冰冰的墙面时,他才止了步子。
清岚偏着头,身子绷得厉害,余光瞥见他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她身前,不倾身,不低头,只垂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带着审掇的睨着她。
“这就是廷深教出来的女人?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还走不出来?”
清岚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眨去眼底的清泪,扭头带着固执地看着他,逐字说道:“我走不走的出来,你不是一样要用我?权衡利弊这件事,你怎会拎不清?”
殷赋一笑,“我为何非要用你?凭你是醇王的人?还是凭你一来就坏我规矩?”
清岚正要开口,下颌就被他一把捏住。
她脑中瞬间放空,全身血液凝固一般,心里嘶吼咆哮着推开他,可身子就是动不了。
一瞬间,屈辱、委屈、怨恨、愤怒,似拧成一股绳牢牢的勒住了她。
她一双眼里携着浓到化不开的仇恨,哪怕视线模糊不堪,也绝不闭眼偏头,就这么倔犟的盯着她眼前这张脸。
这张坦然自若到不显情绪的脸。
他手腕一用力,迫她抬了头。
殷赋的视线流转在她面上,最后落在她灌满泪的双瞳处,淡漠开口:“你就这么把你的恨,你的脆弱,暴露在你的仇人面前?”
他拉远自己去观察她,笑道:“廷深自己深谋远虑,怎么带出个你来。”
他五指一松,看着那指痕渐渐消失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时,才倾了身,与她对视,漠然开口:“你的处境,你自己想不清楚?我的耐心不多,也没这份好心分给你,一年有余,你能作出决定来,就该做好准备。”
说完转身就往棋桌而去,落座后随然开口:“一盘棋的时间,想得明白就来坐,想不明白,我那后山上,不介意多一具尸体。”
他修长的一只手捏起黑子落盘,又下白子,循环往复,不停一瞬。
没人计算时间,可当殷赋将几颗变为死棋的白子捏出放入棋罐时,他的身侧飘来她的冷梅香。
男主189
女主165
女主时而聪明时而糊涂,后面会被男主养出脑子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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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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