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转瞬即逝,尽管不断给自己打着气可临上马车时清岚还是蔫儿了下去,回身用带着强烈乞求的目光望向殷赋。
这三日里殷赋同样在细细琢磨着自己对清岚的态度,那明显易于别人的关心让他也有些无所适从,他有意摒去那丝丝缕缕的心动,将清岚刻意拽进局中,冷漠的对其利用。
“等我抱你上车?”
刻薄寒凉的不近人情。
清岚深深吐出一口气,带着埋怨与愠怒的瞪了他一眼,而后提裙上了车。
一路无言的二人各自摸索盘算着自己的心思,直到车夫拉马喊停之声响起,二人心下均是定了主意。
清岚生怕殷赋又牵着自己,车轮堪堪停稳她便起身掀帘往下跳,胳膊却被猛地一拽,身后响起略带指责的话语,“你身子石头做的?知不知道惜命?”
清岚也被自己的冲动气笑了,怕什么来什么。
她回过头拿眼睨了那只还紧拽自己的手,没好气道:“爷当真是在关心我?”
一边说着一边忍着不耐挣脱开殷赋下了车。
门迎小厮恭敬的领着二人往玲珑阁而去,清岚自知殷赋对她的怀疑,故而也懒得掩饰,熟门熟路的跟在小厮身后,是眼风都不带给他的。
殷赋也了然于心的复手跟在清岚身后,心内打趣。
“头一回在玲珑阁见到宰相大人,喜事一件。”
二人停下步子侧眸望去,清岚微惊,此人名连浩,永清郡防御使,一个从五品的寄禄官儿。
他性情狂放不羁,曾因在街上见过清岚一面而多次登太傅府求亲,清岚偶然回府时见过几次又听父亲絮叨几回故而对他印象深刻。
他怎么有资格来这儿?
殷赋不知他二人这段插曲,他一副清润从容的姿态,看着连浩阔步上前行礼后竟是对着清岚一笑,转了语调道:“还以为什么烈骨的性子,原是择木而栖啊。”
清岚冷了眼眸,拿指尖狠掐了指腹后,回了一抹讥笑便挪开眼兀自往前走去。
殷赋波澜不兴的将二人之态收入眼中,从善如流的目视着清岚的背影道:“择木而栖,连御使倒有自知之明。”说完便提步而去。
清岚的背影印在连浩发狠的黑瞳之中,她不是看不上他吗?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他的厉害。
宴席分布在轩榭之中,放眼望去就连船舫内都设有矮桌。殷赋与清岚被安排在水榭内的一处。
清岚坐在支踵之上,有些随意的半歪在凭几处,拿眼细细扫过每一桌所坐之人。在心内暗暗对着名号,回想着当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多是些落井下石的,偶尔一两位清流惨杂其中,清岚不自觉冒出些疑虑来。
这每桌之间相隔甚远的距离倒是正好如了她的意,她的打量细密专注故而当她换个姿势不经意瞥见殷赋时,才发现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不知被他看了多久的清岚心内一虚,抬手接过婢女刚刚斟满的合欢酒一饮而尽。
殷赋挑眉一笑,含着兴味的黑眸端看着清岚。他指尖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软竹地席,略带懒散道:“你当真有趣。”
清岚回眼瞟他,见他抬盏饮茶时目光都攥着自己,颇有些不满,心内腹诽此人过烦。引开话题道:“爷还坐在这儿么?不去走动走动?忘了为何来了?”
说完故作矫揉造作的冲他一笑,颇有意趣的眨眨眼。
殷赋放下茶盏,提示道:“你不好奇?”
清岚不明所以,“好奇什么?”
殷赋将胳膊搭在支起的左腿上,身子前倾盯住清岚道:“那日我并未与他对弈,想不想知道他与我说了什么?”
清岚不想知道,沉默半晌还是给了个台阶扯着一丝笑装模作样的问他说了什么。
“拿你来换。”
清岚被这四个字怔住了,当初她让赵诘帮她进殷府时,赵诘虽考虑了几天可最终也算是诚意相助的,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愣神间,殷赋已经起了身。见他要走清岚一喜,下意识勾出抹笑来,当听到头顶传来那句笑意明显的随他同去时,她瞬间心凉半截。
清岚苍白着脸,只觉自己就如一片枯叶身处凶猛的旋风中一般,坠落于地又被卷起抛入空中。
就这么僵硬的跟着殷赋走了七八桌,每桌之人开口之言都差不多,什么怎敢劳宰相大驾之类的。而后便是一些官话官语,对跟在身后的清岚,有带着遗憾的,也有带着看戏之态的,更多的是逢场作戏般的关切几句便绕开了话题。
本就不悦的清岚听着众人那千年狐狸般的往来言语更是心生厌恶,渐渐地不加遮掩的冷起脸来。
她散发的寒意挡都挡不住,众人也都识趣,扯了别的话题便后退开来。
殷赋感受着她的不虞,待觉时机成熟才领着她离开。
“你这幅样子倒是个好话头。”
殷赋颇有趣味地讲着,还带着些拿捏的放缓步子等着清岚。
清岚心里暗恨,对殷赋的反感又添一笔。
她冷言相对道:“这棋宴本就不分官位,向来如此。是爷自己要打探,还逼我跟着,要不爷想问什么直接说与我吧,我知无不言爷道可好?”
殷赋斜眼一瞟她,指腹摩挲几下腰间的玉佩。带着些压迫意味的向她走近,看不出情绪的黑眸里好似深藏着些算计。
清岚被他逼退到连廊的窗格处,她有些局促的解释着棋宴本就是寻常宴会而已。之所以会有消息传出事涉新帝,不过是故意放出的迷雾,就是要让素来冷清的殷赋出现在宴会上,好让百官知道他和醇亲王有了些交集。
“没别的可说了,爷也晃了一圈了,要不咱们回吧?”清岚不喜他的靠近,只敢拿眼瞄着他,唯恐他再上前一步。
殷赋仍旧面不改色地端睨着清岚,他自然知道醇亲王的意思,那日他一踏进玲珑阁便嗅出不对来,现在所做一切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方才那一番试探,小姑娘是真的有些拘谨的懊恼了,想替父亲扛起大旗,又不经磨砺,也不知还能顶得住几回拉扯。
殷赋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哎,真是让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冷菜刚上桌,不吃就走?”
清岚见他不似恼怒,反倒流露出些被戏耍的无奈来,一时有些暗叹他也不过如此。
有意折损的话在喉间等着,又想起自己还需利用他,不免有些烦躁,干脆拿脚晃了晃裙摆,细指一翘对着水榭内道:“那爷先请吧。”
二人步调不一地走回水榭内,一路上清岚说了些棋宴会做的安排。待到二人坐回地席时,殷赋故作恍然大悟道:“所以冷餐之后,醇亲王才会递出玉骨牌来邀入阁内就坐?”
清岚品出他话中有话,拿尾指勾了勾碎发缓缓一笑,柔声道:“爷若要见,自然不必如此费事。”
殷赋当然不必费事,所以不以为意。他知道醇亲王为把戏做足一定会邀他入阁,所以他从善如流的耐心等着。
精巧的餐盘还未撤下,殷赋就瞥见远处捧着玉骨牌招摇而来的随侍。
他坦然饮茶,故意晾了几吸随侍后,才悠然起身,对着清岚嘱咐等他回来,便挺直脊背复手离去。
清岚自然不会等他回来,不说别的,就说她感受到那一束灼热的眼神时,便心知她不能坐以待毙。
清岚起身,忽略连浩射来的视线。坦然迈着轻巧的步子向外溜去。
果不其然在路过庭院那几颗金桂时,闪出来了连浩的身影。
清岚冷眼看着连浩噙着调笑靠近,她后撤一步坦率说道:“连御使理解胡搅蛮缠为何意吗?哦,我差点忘了,防御使是个体力活,不需要翻多少书。”
清岚的刻薄果真起到了作用,她看着连浩面色渐凶,咬着牙往前走来,她淡淡看着,知道这玲珑阁里一定会有醇亲王的人护着自己,所以当她面前冒出莫及的身影时,她有些惊讶。
莫及不发一言只往清岚面前一站,那握刀的手青筋凸起,剑拔弩张之意极其明显。
连浩再是冲动也拎得清形势,分得清场合。
无妨,反正如今他知道上哪儿找到清岚了。
连浩虚假一笑,抬了抬剑眉,对着莫及身后的清岚道:“你真得意,仔细忘了形。”
清岚微微歪着头,看着连浩负气走远,她收回视线盯着莫及转到他身前提着笑,又望了望四周轻声道:“我还纳闷今儿怎么没瞧见你,奉命监视我?”
莫及不言语,往连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利落地转身离去了。
清岚心内明镜一般,笑叹殷赋无脑。在醇亲王的地盘上派莫及跟着自己,不是等着落把柄吗?
她抬手去够那型雅馥郁的桂枝,几瞬少时在此嬉戏的画面跳入眼内。清岚忽觉有些轻松起来,闲散捏了几朵金桂放在鼻尖轻嗅几吸。
她莞尔一笑,步调轻雅的往假山后的明湖处走去。
她选了处高地,挑了块还算平坦的石块略坐。才抽出帕子轻蘸去鼻尖儿的薄汗便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步履匆匆。
清岚起身,迅急往人影消失处望去,那背影识别不出何人,可方才那微一露出的侧脸...
清岚快步下了假山,拎裙踩着碎步紧跟上去,望着已经走远的背影,她算着路线抄了小道躲在几颗茂密的方竹的之后。
透过清秀的叶片望去,清岚圆睁了双目。
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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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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