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靖徽还没有睡。
平稳的呼吸声也因着这份寂静越发突兀。
他望着一枕之隔却背对着自己假睡的人,在长久的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清静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瞿幼璇也没有睡,她满心提防,却也在相处中大致明白了他并不会逾越。
只是像这样的时候面对他时,她总会觉得别扭。她压根儿就没想着真和他做那夫妻。
她心里清醒的很,他不过是自己和珈蓝的垫脚石,短暂的栖息地,她要先哄住他,才好带着珈蓝全身而退。
一想到齐宣姬的惨痛教训,她心里就窝着一团火无处发。
白日里看着这个人明明敏锐极了,大概这些时日里也清楚的很,却还陪着她假戏真做一般,真把他们当成了小夫妻。
突然听到他笑,瞿幼璇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听他细细簌簌发出声音来。
褚靖徽唇角勾着笑,探出手将隔在二人之间的枕头一如平常般随手丢在一旁,调整自己紧紧挨着她。
隔着这一身寝衣,火热的身躯从背后贴服而上。
大手顺着她披散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捋顺,好似筑巢的燕子般,又重新打乱,一圈一圈绕成小窝样。
既不弄痛她,又恍若在提醒她,“我知道你醒着哦”。
瞿幼璇上翻眼眸,抿嘴不语,格外沉得住气。
她并不着急,这人好像有病,有贼心没贼胆,只在夜里贴着她抱着她。
“为什么想帮她?她不是对你很无礼吗?”
褚靖徽的语气太轻,恍若只是梦中的呢喃一般,又似清风散去,可那直勾勾盯视着她侧脸的最执拗的人又是谁呢?
瞿幼璇没想到他还是打破了二人间无言的默契。
她睁眼探出藏在被子里的手,重重地向后推阻他,却被他迟疑几刻后用那大手包住,藏进温暖的被窝中。
眼见他还要纠缠,非要问出个明白。她只得起身,披着锦被扭着身子看他。
“你都知道挑个喜欢的成婚,她难道是个傻子,瞎眼麻雀般病急乱投医,偏生和那姓宋的料理一生?”
她一顿,不由更添几分讽刺意味说,“真是命贱啊……破皮球似的被人踢来踢去,物件一样别无差距了。”
褚靖徽并不在乎旁人究竟如何,可他知道这话说出口,必定会惹她不快。
他是个很机敏的人,不会叫自己陷入这般窘境,反而会刻意讨好、卖乖。
这般想,就依旧面色平和,随着他的起身,他那无辜可怜的鹿眼睁大,“你别生气……你想帮她就帮,我并非要阻拦……只是……”
“只是什么?”虽然如此问,可是瞿幼璇也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褚靖徽收了笑脸,将手拢住她的手,“我什么都好,只是为外人叫你我离心……唯独这个是万万不能的。”
他真的很聪明,先行一步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瞿幼璇尽管心中暗自钦佩,却还是因为警惕的天性不由恶寒。
她眨着眼,淡淡地要收回自己的手。
可他握得很紧,温热的大掌说一不二,同他那明亮圆睁的眼睛格外分明。
这反常叫她想起憎恶的人,这份被掌控的难捱叫她疏远。
他表情分明温和不变却又极为执拗,笃定的眼眸中更多的是一些悲戚色彩,“我不在乎……骗我也好……真情也罢。给我的就算少一点,无论如何我全都接受。”
又来了……
瞿幼璇膝行上前直接骑坐在他腰间。
她蹙着眉头,并不因为他的示弱有丝毫放过,“我说话算话,许出的承诺断没有毁约的道理。你大可不必一直这么……这么形同惊弓之鸟……我好像还没有骗过你吧!”
她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给双方解围的意味,褚靖徽很愿意就着她给的台阶下,故而他也弯起眼眸笑了起来。
“你的事,我都关心。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分担这些烦恼你的事情……所以,可不可以多垂怜我……”
他的掌心扶正她的腰肢,低下来的额头似乎惯性示弱又示好,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近乎哀求的语气叫她心软的同时,紧接着寒颤后心生警惕。
“看你表现。”瞿幼璇抬手像摸狗一般粗略用力,却让他很得用,笑眯眯地就仰躺在床上。
只是手一直紧紧握住,握住她的腰肢,捏的里衣褶皱发紧……
甚至这双手故意向上拖,叫她稳稳坐在自己胸腹交际,他仰躺在光线阴暗处,带着放纵她的笑意,有意叫她随心所欲……
瞿幼璇深觉他在引诱自己,拍打他脸颊的手不觉又在用力。
只待脸庞沾染上了红意,这才笑着俯身说:“你觉得这几日我委屈、疏远了你?才叫你这般不安的?”
褚靖徽失神,咽喉吞咽几次,又带动头颅摇着头说:“你不是疏远我……你是根本不理我。”
“我知道我一定错了,可你要告诉我,我不仅要改还要叫你满意。”
他的语气已经近乎委屈。
“你回来以后不大高兴,我以为……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叫你生气。可是你却又暗中帮忙,我便觉得真是我让你生气了。”
潮湿的吻阻拦了他的话,幸而他已经言尽所有,将自己的心事剖白的毫无保留。
不得不说,瞿幼璇很享受他的懂事、敏锐以及这份带着羞怯意味尚且青涩的侵夺。
她结束这个吻,心生疲惫。
她不擅长抚慰旁人,因为她本身得到的就很是匮乏。
听了他暗暗的怨怼,她而后点头,“的确是因为你生气,但不是因为这些事。”
她爽快地承认,并且有意告知他,叫他自我整改。
“珈蓝告诉我,你回来前经常要问问门房我是否出行,已至我这一天在家里干了什么。”
瞿幼璇叹气,更多的是有些无力。
“灵运,你我间应当全然信任不是吗?何必如此越线,难道是我与人交往甚密,叫你难过了?”
他又是摇头,闭眼后睁开,既不争辩也不似生气,一味摆正态度认错。
甚至在她瞪他时,终于开口说:“灵运自信,爱重成全娘子者,无出我右。”
“若我还不能讨得娘子欢心,那世间人物兴许还没有胜我者出现。我不自信,谁又能自信呢?”
是了,她身边这个男人,年纪轻轻便走到如今地步,人中翘楚是也。
瞿幼璇咧嘴笑,附手上前用那绕指柔化他的百炼钢,轻而易举便叫他服服帖帖地松开手。
她知道栓猴的绳子也不能太紧了,故而可以右手柱在他的枕边,侧身倚靠,以手为刃,探进他的领里肆意招摇。
淡红的唇瓣微微咧开,贝齿轻易地露出,褚靖徽着迷地带着喘息,随着游走而失神闭眼。
“只是觉得你和从前有所不同……你是不是挖了个大坑,等着诓骗于我?”
“嗯?”
瞿幼璇躺在他身边,可以拉长鼻音质问他。
瞧他陷落的速度,她抬眸看着帐顶,还是对于近日来他的行为表示极大不满。
褚靖徽受不了她的视线移开,立时贴过来,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闷气的问:“哪里不同了?我骗娘子有何益处?”
“你叫我觉得,我从前对你了解不够,便被你哄骗着进了火坑。”
她即使轻笑,可那伶俐带笑的眼神还是如刮刀般盯着他。
看着他自顾自地同她亲近,甚至将手沿着里衣也大有入内的意思。
他睁眼,眼中一片清明,却轻笑,“如果全然了解,那娘子不是很快就会厌弃我了?”
自相矛盾的是,他转眼就又说:“娘子厌弃我,我却不厌弃娘子。娘子待我太好了……”
虽然话是这般说,可是他也开始反思起来,这几日自己的种种行径,的确大有些控制不住的意味……
那日她回来的晚些,他能理解,这是官属家眷间的小聚,总会有些场合要应酬。
她被众人留下多罚了几杯,那酒也不是寻常的果酒,反倒很有意图叫人酒醉头疼。
故而等到回来时马车故意放缓,她觉得冷迷迷糊糊地醒来,这才发觉他就在陈旧的马车外,已经撩着帘子,本身就黑湛湛的眼瞳盯着自己。
大有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反倒做自己的意思。
她讨厌被盯视的感觉,可他偏偏看她的眼神里充斥着不明的深思。
后来几次,也是在她背身时几度投来盯视的目光。
帷幕里她哄了他良久,瞧他被自己逼的甚至到了流下眼泪的地步,瞿幼璇咒骂自己得寸进尺,本就容易心软的人,便又叫他钻了空子。
这一夜过得厮长,他的头紧紧挨着她,脸蛋也蹭着她的脖颈,小鸟依人般不顾自己的体形,硬是同她共呼吸。
第二天清晨,天幕还黑着,褚靖徽就已悄无声息地穿戴好一切。
他刻意慢着功夫重新系着腰间的革带,毫不隐瞒自己想要多同她共处的心思。
听着外面珈蓝的连连哈切声,不由低声对外面人说:“姑奶奶,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
珈蓝心里发虚,想着昨夜自己又忍不住同小姐咬耳朵的事情,得了他的情岂不是自打嘴巴了!
因此还在嘴硬,她靠在珠帘旁用尽全力叫自己清醒,“不了姑爷,我不白让你养着……”
说着说着,她再也抵抗不了生理性的困倦,竟然挨着珠帘边儿打起了瞌睡。
褚靖徽苦笑,这个姑奶奶啊,他再不客气恭敬些,恐怕某一天家都给他扬了……
心里无奈,对娘子的偏心也是满心惆怅。
他俯身在睡梦中的人的脸庞落上一吻,若非要上值,难得的静谧时候真叫他乐在其中。
这更加坚定他跑路的想法,日子还长,人还年轻,若因为这些案牍劳形空耗了幸福时光,那就是天下头等的亏本买卖。
好梦被打搅,瞿幼璇翻了个身背对他。
夜里说了好些搜肠刮肚的好话,叫她困意带着疲倦难受极了。
缓了好久才迷迷糊糊说:“家眷们消息灵通,不知近来又要发生什么……你在翰林院还是少和旁的有牵扯,老老实实熬满时日。”
“对了……她们提醒我说翰林院大学士对你的文章很是赏识……”
他点头,不再打搅她,只是离开时撩起帘幕,又不忘回头说:“离开的事我会尽快办,只是现下不是个好时候,这几日陛下心绪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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