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果看张文莹的眼神很陌生，她不理解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竟搅得她阖家不宁。
“小阿娘是我亡母的妹妹，在我心里，她也是我母亲。请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别为难她。”诸葛果一字一句说完，向张文莹行跪拜大礼，郑重唤了声，“皇后娘娘。”
看着昔日好友与自己如此生分，张文莹的声音开始止不住发抖，垂泪哽咽，“果儿...我没有...我只是害怕，害怕我这个皇后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立不得威让人看轻。我也只是好心，想让有人替黄夫人分忧。我错了...”
诸葛果见不得张文莹落泪，她的心登时软了下来，起身搀扶着张文莹到绣榻上坐着，“那你也要问问我小阿娘需要不需要有人分忧呀，我阿父同小阿娘的感情很好，他们之间容不得第三个人。”
“你不会怪我吧，果儿。我不想与你之间有嫌隙。”张文莹一双眼睛里含满了泪，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诸葛果心里的气全消了。
“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了，差一点，我就想一辈子不理你了。”诸葛果嘟个嘴，把自己暗藏的心思说给小姐妹听。
张文莹总算笑了，撒娇和诸葛果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气氛有所缓和，张文莹递给诸葛果一个枣糕，闲问道：“你阿兄...他...他们还好吗？”
枣糕悬在嘴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诸葛果看了眼随侍的宫女，张文莹心领神会给宫女们都遣走了。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没意思，更没可能。”诸葛果好意提醒，“你眼下要做个贤德的好皇后。”
可没人教会我该么做个贤德的好皇后。张文莹心里苦笑，她曾经畅享的人生里也没有这个角色。若不是母亲跪下求她，让她登顶后位，手握权柄，有朝一日能血屠东吴，为父报仇。她应该会嫁给诸葛乔，安享余生。
只是这一切都落了空。
“希望他也能做个好夫君。”她祝福他，很诚心。
六月前，因着诸葛果及笄的事，林寿倩带着府里的丫头婆子好一通忙乎，定要给这及笄礼办的风光，事事亲力亲为，无论是宴席上的茶果还是礼节上的香炉陈设，她都一一细心挑选。一则是自己虽有两个儿子，膝下却无贴心的女儿，一直把果儿当成自家亲闺女养护了这些年。二则毕竟是丞相唯一的女儿及笄，必定是要妥帖，不能丢府中的面子，也不能让果儿比蜀中这些官家女郎矮上一头。
持着这份心，这些日子林寿倩比周瑛清闲不了多少，辛而身边的侍女欧琴是个得力的人才，事事安排的称心如意。
周瑛从锦司回府，与诸葛果一道吃了晚膳，席间商议及笄礼后去荆州给黄媛扫墓的事。饭毕于后苑花圃散步消食时，卫悦叽叽喳喳言说最近从几个婆子那里听闻曲春院的三爷要纳妾，唬的周瑛吓一跳。
诸葛均纳妾？他哥哥都不敢，他哪来的胆子。再者说，一旦开了把侍女抬成妾室的先例，日后满府上下暗藏其他心思的肯定不少，如此便是门风不正。
周瑛示意卫悦详说后，卫悦瞅见窦彩的递来的眼神，知晓自己多嘴是非，遂闭嘴不敢言。
周瑛觉出味来，知晓窦彩这些时日因置办及笄礼的事与欧琴走的近，曲春院的事肯定通明实情，便转而问她。一个眼神扫过去，窦彩自知瞒不过，便把知道的都白于周瑛。说完，又强调一番，“欧琴姐姐也是被不争气的家里逼得，她不肯。夫人您能不能帮帮她？”
听完这些事，周瑛脸上好奇的神情反而淡了，沉思片刻，便让窦彩传消息去给林夫人，明日去她院子里用膳，问问及笄礼的事。
隔日，两位夫人坐于院中的凉亭里喝杯闲茶，侍女们拿起摇扇在一旁伺候，诸葛果则拉着卫悦、竹喜在花廊下，用花汁做起了指甲。
林寿倩把这些时日的花销细目都陈给周瑛看，询问她的意见，有何要改动。
周瑛笑谦说了句，“一切由你定夺，我还拿起什么款儿来。”又让窦彩吩咐小厮给一个五寸的樟木箱子抬来，说锦司近日又织出了新花色的蜀锦来，料子轻薄又服帖，正好快入夏了，特扯了七八匹不同样式的来给二嫂制夏衣穿。
林寿倩平日不喜华贵的首饰，对吃食什么更无排场讲究，倒是对时新的衣衫最迷心，这下听周瑛这般说，更是喜在心坎上，也不同周瑛说些外人间的客套话，道了谢便吩咐欧琴给收下，让人给抬回院子。
吃了会子茶，周瑛又想起一事来，把欧琴唤来，这才自己看清这丫头的长相，确实是个让人会多看几眼的姿色，但胜在眼神中不妖不媚，说话做事倒是干练的很。她对欧琴道，“上次三夫人同我说，你本家阿兄此前失手打伤过人吃了官司，一直寻不到个正经差事，家里犯了难，也让你忧心不少。”
欧琴扑通一声跪倒，咬唇垂泪，“望主母垂怜，能怜悯我阿兄几分指条明路来。他虽读过几日书，极重兄弟义气，但却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料，沾上一些图钱的狐朋狗友来，前前后后吃空了家里不少银钱，他发觉被朋友坑了，脾气上来给人打伤，让家里吃了官司。如今也是走投无路，双亲这才求到我处，让我想个办法来，可我...我是个奴才，能有何办法。”
话毕，想起双亲让她花些心思，能勾搭到诸葛均，给抬了妾室，在府中也好有脸面，给阿兄谋个差事还不容易。欧琴不愿，自觉如此对不起林寿倩，便郁结在心中，拖了这些时日，倒让林寿倩瞧出了端倪来，只是林寿倩近日要用她好好置办及笄礼的事，又觉欧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是个有良心的人，故儿一直隐而不发。
“快起来，你这样有头脸的丫鬟可不是说跪就要跪的。”周瑛给窦彩使个眼神，窦彩上前给人扶起。“官司的事好摆平，就是日后你阿兄要做什么我们思量了一番。三夫人想着家里东郊田庄那个管事的空差给你阿兄，我听后觉得不错，今儿也来问问你的主意。”
林寿倩微愣，她是和周瑛提过一嘴欧琴这件事，可却没想过要把这个管事的差事给了出去，毕竟是个油水多的活计，找不到牢靠的人，她可不敢定下。但见周瑛这么说，定然是有主意的，也缓和神情看向欧琴正一脸感激看着自己。
“谢夫人大恩。”欧琴连忙叩头，哭天抹泪，又被窦彩扶起。
周瑛给欧琴拉过来，拿起帕子给泪珠擦干净，亲昵道：“你是个有才干的女子，平日里帮三夫人治家分了忧愁，我是把你当可心人看，日后你有缘，做了谁家的正头娘君，我和三夫人都是要添上厚厚的嫁妆，才慰劳你多年的辛苦。”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欧琴是个明白人，一听便知晓。勾搭诸葛均这条路本来就不行，诸葛亮都不曾纳妾，诸葛均更不敢，她有胆子去勾搭，怕是没命出的了诸葛府，府里的情势她看的铮亮。况且如今不必舍身就能将阿兄的事情办好了，周瑛敲打之意更是呼之欲出，她再不见好就收，只怕后面有的是苦头等着自己。
想到这，急忙跪下磕头表决衷心，“奴婢感念三夫人大恩，此生必为夫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瞧瞧你，说着不让跪，这下倒跪好几个了。”周瑛笑着看向林寿倩，示意她去给人扶起。
林寿倩自然明白，给人拉起，郑重嘱咐道：“你忠心无二，于我更是助力，你得脸，你家里也会跟着沾光。让你阿兄好好做事，莫要辜负我与夫人的一片慈心。”
这事不肖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满府，拎得清的明白在诸葛府做事，得摆着纯净的心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都明了。拎不清看不透深层的，知晓在诸葛府里只要老老实实做事，不会被亏待。
回了房中的林寿倩抚摸着樟木箱子里几匹华美异常的蜀锦，心里对周瑛更是钦佩三分，三言两语间就解决了她的困局，更把欧琴这样的人才好好留在身边打理家中事务，又得了忠心，还敲打了满府的不正之风。及笄礼这下必定要费十二万分的心思好好操办。
在璞霞院显摆自己染色指甲的诸葛果，依坐在周瑛身边，娇气道：“小阿娘，今天这事，你也不避讳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你大了，下个月便要及笄，你知道及笄后意味着什么。这些事以后都会遇到，早些学点我的手段，以后治家也明朗些。”
“瞧着我都累。”诸葛果似软弱无骨般滑到周瑛怀里，“你和三叔母的院子里都无妾室烦忧，尚且因这些暗戳戳的心思如此辛劳，更不用说我日后的夫君若有这个妾室，那个通房的，岂不是真要将我累死。”
“你个女娃娃家，也不嫌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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