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踹翻了凳子,害我摔了一跤,还弄脏了新衣服。”
“谁让你坐我边上的?我又没要你坐。”裴云反问:“我一个在室女,和陌生男子同座,像话吗?”
宋怀弋说:“我又不是陌生男子,你不是认出我来了吗?”
“谁说我认出你来了?你戴着面具,我怎么认?”
宋怀弋气恼道:“那你方才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裴云晰托腮想了片刻,她去瞟宋怀弋,看见俊俏的世子爷蹙眉瞧着她,脸上被面具闷出了一层薄汗,额前几根碎发贴在白玉般的额头,细汗在等下微微折射着点点光亮。
既是调侃心起,也是肺腑之言。
宋怀弋不依不饶:“还戴着跟我一样的玉狐狸面具……”
“因为好看,”裴云晰歪头,打断了宋怀弋:“因为我觉得你好看,所以一直看着你。”
一句话浇得本有些急躁的宋怀弋偃旗息鼓。
若不是夜里昏暗、灯光亦是暖色,裴云晰便会发现,一向轻狂不羁的宋世子竟然红了脸。
“……觉得好看你便看?”好一会儿过去,宋怀弋才像找回了神智一般,极煞风景又暗藏私心地问:“那赵彦秋呢?你觉得他好看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云晰黑了脸,却碍于戴着面具,宋怀弋看不见。
在他的眼中,裴云晰只是愣神,仿佛在思考什么——莫不是真在回忆赵彦秋的那张脸吧!
宋怀弋心急的很,他伸手去揭裴云晰的面具。因为裴云晰总是掀开一些透气,绑着面具的细绳也已经被弄松,宋怀弋没怎么使劲儿,面具便落在他手上。
金尊玉贵的少年世子,揭下少女的玉面狐狸,灯光下,他看见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有一瞬间,宋怀弋想,可能成婚时挑开新娘的盖头,也会是这种感觉。
而此刻,他们就像一双、一对缱绻白狐,借着夜色,偷偷藏匿着内心。
裴云晰却没容他再遐想,伸手抢过面具,瞪着他:“你离我远点儿。”
宋怀弋悻悻地收回手,他觉得裴云晰真是无情,之前他帮了吴家的忙、又给她连着送那么多礼物,这才让裴云晰在山庄见他时客气非常,还带了些孩子气的谄媚。
然而冬寒假后,裴云晰一直不出门,他都不知道绕着裴府假装路过了多少次,都没等到她,所以礼物也没法子送。
一转眼再见面时,裴云晰对他就生硬的很,现在还让他离远点。
宋怀弋有些怨气,却还是不肯放过:“本世子问你呢,赵彦秋,好看吗?”
裴云晰知道赵彦秋和宋怀弋,二人一文一武,一个是当朝新贵,一个是世家豪门,偏又长得都很俊俏,还都是族中行二的“二郎”。因此书塾、乃至全京城,总有人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当然,且不论二人究竟谁更好看,单因着宋怀弋有这样一个臭脾气,自小就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这些年在京城口碑中总是被赵彦秋狠压一头。
裴云晰只当是宋怀弋幼稚地想与赵彦秋争高低,怕他若是得不到想听的答案,就会一直缠着她啰里啰唆,于是说:“不如你好看,不如宋世子好看,行了吗?”
“你这话说的不认真,像是敷衍我的。”宋怀弋嘴上抱怨,其实心里已经有些飘飘然。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是敷衍你的?”
“你……”
老板适时地出来,端着两碗红豆汤:“二位客官,红豆汤来咯。”
即便今年是暖冬,但入夜后还是很冷。裴云晰早就被冻得手脚僵硬,看红豆汤端上来,像见了救星般双手捧着取暖,嘴里还发出“嘶嘶”声。
宋怀弋这时才注意到裴云晰冻得发红的手,下意识问:“你手炉呢?你不是最怕冷吗?这么冷的夜里,不带着手炉?”
裴云晰被他一问问住了,一脸懵懂地看着宋怀弋:“……对啊,我手炉呢?”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宋怀弋皱眉:“是不是丢在哪个摊子上了?”
裴云晰拼命回忆。因为有裴云曜带着,所以贴身女使们没有一起跟来,都留在府中。她似乎上马车时,就没有拿手炉!
“不是,”想起来龙去脉,裴云晰松了口气,开始拿勺子搅匀红豆汤:“大概是忘记带出门了。”
宋怀弋说:“你这样怕冷,手炉也能忘?脑子都干嘛去了?”
裴云晰不理他,开开心心地喝红豆汤。
宋怀弋一手拿着勺子,在碗里漫不经心地搅动,一手撑着下巴,看裴云晰小口小口地吃,时而鼓起腮帮子吹吹凉,逗得他忍俊不禁。
“你怎么不吃?”裴云晰看宋怀弋迟迟不动,只看着她傻乐,心里有些发毛。
宋怀弋收回眼神,看着碗里漂浮的红豆:“我在想一件事。”
裴云晰吃到爱吃的东西,心情大好,“说来听听?”
宋怀弋神色一动,拿勺子的手顿了顿。
他垂下眼。
宋怀弋缓缓道:“红豆寄相思,又名相思子。”
“《本草》中说,相思子‘其花朱而其叶碧’,”他看着裴云晰今日的衣裙,轻声说:“倒与你今日夹袄襦裙,配色相似。”
裴云晰闻言,低头看了眼和裴云暄互换穿在身上的嫩绿襦裙。
“我有一个思念之人,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同样思念着我。”
“裴云晰。”宋怀弋突然叫她的名字。
“如果今日这红豆汤只剩一碗,你愿意和我同享吗?”
如果你也有一颗相思的红豆,会愿意把这份心意送给我吗?
裴云晰看着宋世子隐约透露期待的眼睛,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她刚才其实没有说谎,在她眼中,宋怀弋确实是比赵彦秋要好看的。
少年眉目如画,五官英气十足,瞳仁漆黑如夜,神采却亮如坠星。
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宋怀弋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裴云晰绞尽脑汁,在宋怀弋的注视中试探地说:“我让人去其他茶寮再给你买一碗。”
“……那若是全京城的茶寮都卖没了,就剩这一碗呢?”说到最后半句话时宋怀弋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但是他知道裴云晰就是块没开窍的木头,翻过年来已经十六岁的女郎,竟然还如此迟钝!
裴云晰斟酌片刻,认真地说:“宋世子,你于初樾有大恩,没齿难忘,所以这一碗红豆汤,我请你。”
“你以后在这家店吃多少碗红豆汤,都算在我账上,我都请你,好吗?”
宋怀弋简直被裴云晰惊奇的超凡思路给震惊,他愣愣地看着裴云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裴云晰关心道:“你下巴怎么了?吃红豆汤也能脱臼吗?”
“……没有。”宋怀弋将自己没动过的那碗红豆汤推到裴云晰跟前,自己站起身来:“这个你也吃了吧,我没胃口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裴云晰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站起来喊他:“哎!怎么突然没胃口啦?”
宋怀弋没理她。裴云晰只能看见少年的背影,那马尾在身后一摇一甩,看得出宋世子脚步之郁闷。
裴云晰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的两碗红豆汤,这可怎么办?吃了会积食,丢了又可惜。
听完二人全程对话的老板忍不住又探出头来:“姑娘,那位郎君是想跟您说,他想和您就像红豆一般,最相思。”
裴云晰望向那小窗:“什么相思?”
老板也有些急了,想不到怎么还有这么不通情理的姑娘:“红豆相思嘛——意思就是他心悦你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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