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顿时乱作一团,吴初樾正在宫里当班,立刻被喊回家中。这封书信却是伯爵娘子发来的,说是因为二房死于非命,闹得家里惴惴不安,需尽快处理后事,已经设了灵堂拜祭,三日后便要下葬。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裴云暄哭得都快站不住。
裴云曜扶着她,眼神罕见的慌乱。他把裴云暄扶到椅子上坐好,在原地沉思片刻,立刻转身:“备马。”
“我跟你一起去!”裴云晰追上来。裴云曜此时已有些乱了阵脚,也没阻拦她。
因为事出紧急,来不及套车,裴云晰便也磕磕绊绊上了马,紧紧跟在裴云曜身后。
到了伯爵府门前,未见多少前来吊唁的人。门口仅简单设了路祭,悬挂的白绫都略显敷衍。
裴云晰越过裴云曜,直冲着吴初樾的院子跑过去。
方一进院子,她便看见吴初樾身披白麻跪在堂前,一旁林娘子已经哭晕过去,几个女使正围着她给她顺气,将她扶进里屋。
“初樾……”裴云晰终于忍不住泪水,扑上去抱住她。
她看见吴初樾的脸上满是泪痕,曾经红润的脸蛋已毫无血色,短短几日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神采,只木木地看着她:“季蘅,你来了……”
裴云曜顾不上礼仪,只与恪文伯夫妇遥行一礼,便匆匆往这边走来。是以他前脚刚迈进院子,与吴初樾对视,后脚恪文伯娘子就跟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裴大人,这是内宅后院,若无我夫君引路,你本不该进来。”
她没料到裴云曜并未理会她,径直走到灵堂前跪拜凭吊。
吴初樾垂着眼,感受到裴云曜在她旁边跪下,男子身上是她熟悉的淡淡桂花香味——那是她前些天亲手缝的金桂香包,送了裴家兄弟姐妹一人一个。裴云曜日日挂在身上,笈礼时她瞧见了,还红了脸。
然而此时这阵香气却甜蜜不再,反倒再度勾起她内心的绝望悲痛。吴初樾看着面前青砖上自己的眼泪砸落,慢慢湮开,像一汪深潭,将要将她溺毙。
伯爵娘子被落了面子,却不敢对身有官职的裴云曜发火,于是转而找了一旁的出气筒:“樾儿啊,如今二伯去了,你三叔的意思是,家中现下忙碌,怕照顾不好你们孤儿寡女,等二伯下葬,你们母女俩不如迁居回凤临老家。那边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也好陪你母亲养养身子。”
“二嫂嫂只你一个女儿,你可别因为贪恋宫中富贵,让你母亲孤苦无依啊。”
裴云晰愤恨地转头瞪着那刻薄妇人:“伯爵夫人这话说得忒难听。吴伯父尸骨未寒,你竟然就要把他们母女赶出门去?!”
“裴姑娘,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话!”伯爵夫人被一个小丫头当众驳斥,立刻怒火浇心:“你竟然敢歪曲挑拨我们伯爵府?裴大人,这就是你们裴府的好家教?这是我们伯爵府的内事,你们算什么人?轮得到你一个小姑娘在这说三道四?!”
“舍妹仗义执言,”裴云曜站起身,护在两个姑娘身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伯爵娘子莫要怪罪。”
“仗义执言!?”伯爵娘子气得七窍生烟,恰好恪文伯此时赶到。
他如今与裴云曜同在工部,却硬生生比他矮了一头,一个荫官入仕、熬了十几年才勉强升任从六品员外郎,算来却是裴云曜这个年轻人的部下。好在他有爵位在身,又因辈分托大,至少挺直了腰板,阴沉道:“裴大人,这是在我家二哥灵堂,你和你妹妹如此放肆,不怕我去御史台告你?”
“仲英,”裴云曜正要开口,却被吴初樾打断:“今日谢谢你和季蘅,眼下我家事情多,你们先回去吧。”
裴云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吴初樾却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
一向淡漠古板的裴云曜却忽然执拗起来,他对着恪文伯夫妇拱手行礼,声音凌厉而威严:“若是旁人,裴某今日便不会多言。只是裴某是初樾未过门的夫郎,实在难以忍受她们母女受此非议。”
吴初樾惊慌失措,她回头去看,只见了裴云曜坚定如山的背影。
伯爵娘子白了张脸,质问:“裴二郎莫不是也吃醉了酒在这睁眼说瞎话呢?你与吴初樾无媒无聘,便是口头约定都不曾披露,今日还尚在她父亲灵堂前,无三媒六聘、红帖庚书,也算得婚约?怎么摇身一变就成她未婚夫婿了?实在寡廉鲜耻!我吴家的事,哪轮得到你一个外男插手!”
裴云曜毫不畏惧,直言道:“前年西郊猎宴,裴某侥幸夺魁,皇后娘娘赐金璎珞胸佩一枚。尊长请恕裴某轻狂,早已将此物赠予初樾姑娘,此乃‘聘物’之证。伯爵娘子若有不信,大可寻了人来问。”
一语惊诧院内众人,裴云晰急着去看吴初樾,似是想从她口中知道此事真伪,吴初樾却只一味垂泪,泣不成声。
“君子之约,言必信,行必果。”裴云曜不动如山,沉着冷静:“裴某虽未与令侄女完婚,然‘一日为约,终身为诺’,今以‘准婿’之身护其周全,上合天道,下顺人伦,纵是官府断案,亦必判裴某有理!”
恪文伯也被裴云曜这气势唬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他心知裴云曜颇得尚书青睐,未来前途无量,其实若能与裴云曜攀亲,对自己仕途未必不是善举,只是他这糊涂短视的娘子是个不饶人的,依旧喋喋不休:“你们二人尚未完婚,你如何算得上我们吴家人?初樾三年热孝,那你便等三年后再来我家撒泼!现在可轮不到你!”
“三年之后裴某入吴家门,必要看见林伯母安坐高堂之上,”裴云曜眯眼盯着伯爵娘子,通身威压震得那伯爵夫妇说不出话来:“否则见义勇为,便不在乎时间和身份,现下便可去开封府要个说法。她们母女孤苦无依,你身为叔母、伯爵娘子,不思奉养,反图侵吞家产,将她们二人赶出京城,此乃‘背义弃信’之举。裴某若坐视不理,岂非与‘见义不为’之小人无异?”
“你!你含血喷人!”伯爵娘子气得发抖,终于被恪文伯拦下。
“你少说两句吧,”恪文伯压低了声音,“我早同你说了这事行不通,你何必非要跟她们翻脸?现在招来个更不好惹的,你要我以后在朝堂上如何立足?”
“你现在还只想着自己?!”伯爵娘子破口大骂:“她二伯死了,你女儿的亲事也被耽误了,你真不嫌晦气!这二房就是一家子丧门星,你女儿落榜,她家姑娘和姑爷官运亨通,凭什么?!还不是被她们家克的!这家子人就是来害你女儿的!”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恪文伯震惊,赶忙扯了她袖子将人拽走:“我看你是发了疯病,快回房里去!”
一众女使婆子簇拥着主子离开,院内一下子又恢复安宁。
裴云曜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长舒了口气,将轻颤的手隐匿在袖中。
他旋身回到吴初樾身边跪下,对上她一双泪眼。裴云曜额角缀着细密汗珠,面色苍白,看着吴初樾,眼中却满是柔情。
男人跪得笔直,宽厚手掌轻覆上吴初樾的,安抚地握了握,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吴初樾的眼泪再度决堤,她和裴云曜并排跪在父亲灵前,泪眼婆娑中她看向父亲牌位,心中悲凉哀恸无限。
——爹爹,您放心去吧。
……如今,已有人能护着我了。
老二有点帅帅的[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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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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