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备深知楚长昀要动武,思及王公贵族杀人放火仍可逃脱罪名,但自己却相反,当即跪地求饶:“小侯爷,我把钱都还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长昀置若罔闻,屈臂抬起花瓶。
郭备吓得站不起来,只能紧紧闭上双眼。
“咚”一声,郭备没感觉到疼,睁眼一看,楚长昀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把花瓶砸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随从。
随从破门而入,但见楚长昀额头渗血,郭备则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
楚长昀骂道:“打人你还好意思跪,该是我跪你才差不多!”
又对迎上来的随从说:“报官,把他送到京兆府!”
气急败坏地说完才由随从扶走。
郭备气得两眼昏花,一口气喘不上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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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灼玉和李逢舟和上官说明情况,准备带人去接褚管事,才出门就见几个人抬着郭备匆匆而来。
李逢舟担心楚长昀下手太重,忙上前查看情况,被楚长昀的随从告知事情缘由。
李逢舟当即明白这楚长昀耍了阴招,目的就是把郭备送到李逢舟手上。
他一面感激楚长昀能做到这份上,一面忧心他的伤势,好在随从告知其中有蹊跷,不必担忧。
来报案的随从道:“大人,我家公子身子不适,等好些了再来同此人对质。”
又把李逢舟请远几步,低声道:“大人,我家公子还说,此人认了是他将阿兴引荐给临溪诗社。阿芸的死八成和此人脱不了干系,公子说他也不懂怎么问话,接来就交给大人您了。”
赵灼玉知道郭备是楚长昀设计送来的,自然要由李逢舟来审问,否则落进别人手里出了岔子就不好办了。
她走到李逢舟身边,道:“褚管事那里我来处理,郭备就交给你了。”
赵灼玉带着两名衙役在月色下策马行进,不多时就到了关押褚管事小院。
还未下马,赵灼玉突然看见一道黑影越过墙头落入院中。
她当即卸了钥匙扔给衙役,随即在马背上借力跳上墙头,落地一瞬看见黑影直奔紧闭的房门,举刀劈开门锁。
来灭口的!
赵灼玉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在黑衣人的长刀砍向褚管事时一个飞踢落在他侧腰,将他踹向墙壁。
“看清楚是谁要杀你灭口!”赵灼玉不忘提醒褚管事。
黑衣人往左侧翻滚,躲开了赵灼玉踢过来的脚,旋即起身挥刀劈向她。
此人招招狠辣,意在解决赵灼玉之后再杀褚管事,孰料赵灼玉躲闪之间还能打他几拳,实在难以招架。
他恼羞成怒,力气更狠,把赵灼玉逼向门口,朝她心口猛踹。
赵灼玉以臂相挡,险些被门槛绊得摔出去,站稳的同时余光往院中一瞟,同行之人没有跟上,想来是被黑衣人的同伙绊住了。
黑衣人逼退赵灼玉后攻向褚管事,刀尖距胸膛毫厘之际却猛地往后弹开——
是赵灼玉丢出用鞭子套住黑衣人的脖子把他往后拉,他被撂倒再地,赵灼玉趁机夺过他手中长刀。
“臭女人!”黑衣人咬牙切齿,扯开鞭子后又与赵灼玉过了几招,奈何只能与之打个平手,生怕同行者来帮忙,于是抽身而去,翻墙逃之夭夭。
褚管事早已吓得尿了裤子,见赵灼玉大获全胜,感激之余不由觉得自己落在她手上彻底完了。
赵灼玉不敢去追,冷哼一声,挥刀砍断绑住褚管事的绳索。
“这回看明白看,你就算能安然无恙地回去,最后也是死路一条,跟我说实话,我还可以留你一命。”
还不是你们害的。
褚管事心下怨恨,却没有反驳,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被赵灼玉绑住双手拉出小院。
“柳公子真是会胡说八道。”褚管事看见院中陈设,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此地根本不是衙门。
赵灼玉并不回答,走到门边把门一拉,竟然开了。
一名衙役倒在门外,赵灼玉急忙查看,好在只是晕了过去。
另一名则捂着脑袋靠在墙角,见赵灼玉出来,忙道:“赵推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个人都跑了。”
赵灼玉把人扶起来,“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衙役摇了摇头,赵灼玉让受伤的两人同乘一马,自己和褚管事各乘一马,生怕刺客再来,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兆府。
这回如了褚管事的“愿”——被关进官府的大牢了。
李逢舟听闻赵灼玉一行人遇刺,暂停审问郭备,喊着刚把褚管事送进牢房的赵灼玉回值房稍歇。
赵灼玉揉着手臂坐下,听李逢舟问:“没伤着吧?我送你回家去。”
他从见到赵灼玉开始眼神就黏在她身上,她也清晰地感知到了。
李逢舟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不止有对同僚的忧心,似乎还有隐匿着的——对红尘的窥探。
赵灼玉劝说自己这不过是错觉。
“没受伤。”赵灼玉拍掉袖口的灰,问:“从郭备那问出什么来了?”
李逢舟道:“我们第一次去安幼局时他说的是临溪诗社主动至安幼局招人,眼下却说是他介绍阿兴去的诗社,并且在其中牵线搭桥,给诗社送去过好几个孩子了。”
“我问他介绍孩子们去临溪诗社做什么,他原本说‘那是别人的事’。”
彼时李逢舟淡淡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所有刑都过一遍,我保证你会说。二:你自己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我还能出面让楚小侯爷不追究你动手伤人一事。”
郭备还有什么不明白,俩人就是一伙的。原先他不知楚长昀与李逢舟熟识,以为在他那里能讨到好。
可眼下的境况,若被旁人知晓他见过楚长昀,必然会觉得他成了叛徒。
他没法和临溪诗社的人交代了。
如今似乎只有一条路能选了。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要是说了,还有活命的机会?”郭备简直想哭。
“你来京兆府走一趟,就算什么都不说,你上头的人也不会饶你。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早交代,也能免去皮肉之苦。”
李、郭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李逢舟想要从郭备眼中勾出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郭备则想将秘密拽住。
沉默,漫长的沉默。
郭备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由慢到快,再到慢。
他长长一叹,承认道:“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去临溪诗社游玩的贵人,不乏喜欢十多岁的孩子的。”
赵灼玉听罢冷哼道:“作为安幼局的管事,竟然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简直不可饶恕。”
咒骂几句,又问:“阿芸呢,阿芸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李逢舟定定看了赵灼玉几息,不置可否。
他眼里闪过迟疑,这让赵灼玉感到奇怪。
“郭备说了什么?”赵灼玉走到李逢舟面前,借着桌角的光盯着他的眼。
“我不能瞒你。”李逢舟对上赵灼玉探寻的目光,“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赵灼玉紧张起来,点了点头。
“郭备说阿芸去微烛报找你告密,想揭发安幼局的作为。”
这是阿芸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赵灼玉焉能不明白。
她愣愣地看着李逢舟,满脸不可置信,随即转为愤恨,半晌才问:“郭备是怎么知道的?所以是他下的手?”
“郭备没认此事,只道他知晓阿芸告密一事是在她死之后收到一封信,信上提醒郭备看好安幼局的孩子。”
“信在哪?”
“烧了。”
“烧了……烧了?”赵灼玉定在原地片刻,随即双肩微颤,笑了起来。
“她那么瘦、那么小的一个娃娃,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找到我。她都不知道自己哪一步走错了,才惨遭横祸。”
“我也知道了安幼局的秘密,怎么不来杀我?因为我系着几个高官,因为恶人只敢欺凌弱小。”
赵灼玉血气翻涌,转身一拳砸在书案上。
痛感没有落到她手上,而是掉进了李逢舟心里。
“别和自己过不去,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查明真相,还孩子们一个公道。”李逢舟上前拉过赵灼玉的手看了一眼发红的指节,“打疼了吧?”
赵灼玉颇为惊讶,一时忘了抽手,双颊因为生气本就热,此刻更烫了。
她抽回手来,“你这人最近怎么动手动脚的,再有下次看我抽不抽你。”
李逢舟垂下手默默摩挲手指,感受残留的温度,笑道:“我关心同僚还要被你说得那么不堪,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赵灼玉无言以对,坐到椅子上一面生气一面整理思绪。
李逢舟如有读心术一般,道出赵灼玉心中所想:“阿芸溺毙以意外为由火速结案,其中不可能没有秦大人的助力。如今虽然有了头绪,但光凭郭备一面之词,有心之人不会认同阿芸是被害这一推论。我们继续探查阿兴被杀一案,再顺带搜寻阿芸溺毙的线索,暂且别叫外人看出来我们要揪着阿芸的死不放。”
赵灼玉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李逢舟知她伤怀,走到椅子旁伸出食指轻轻点住她的眉心,“公道二字对普通人来说太过沉重,阿芸很勇敢,我们也别落下,一起努力把事情查清楚。”
“你不怕?”赵灼玉问,“原先……你不是这样的。”
怕吗?李逢舟也问自己。
其实不是怕,而是觉得这个世道无可救药,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改变它的糟糕。
可自从与赵灼玉共事,李逢舟便明白了,总要有人先站出来,为某些看似荒唐的事摔得头破血流,这世道才会好一点。
“怕?”李逢舟顺势弹了一下赵灼玉眉心,神气道:“我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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