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下午两点半，暴雨。
十二月初，南方的空气已经开始有了湿冷的感觉。暗自庆幸自己是个自由职业者，不用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出去上班。不过虽说是自由职业，但其实也没那么自由。毕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摄影师嘛，机会都得靠自己争取，大多数时候都是些零散的活儿，收入不太稳定。
习惯性地把空调开到26度，夹着一支烟，然后裹着毛毯陷进沙发里，又是虚度光阴的一天。
窗外的雨声好大，倒是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安静到我所有的思维意识都仿佛加上了混响，被无限放大。抬头看向窗外，凝视起窗玻璃上滑落的雨水，接着眼神失焦。
也许我爱上她了。这样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像是带着混响的画外音，像是…神的旨意。
那么就暂且把这场暴雨，当作这段浪漫关系的开头吧。
我在心里下了这样的定义，但这也许并不是我的本意，此刻我的思维和意识并不为我所控，我只是任它们肆意生长罢了。所以这样定义的原因在当下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
其实我们相遇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而且这段关系或许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发展，仅仅是闪现在脑中的一瞬冲动罢了。不过管它呢，想要和她成为恋人的念头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正变得愈加迫切，并且还在延续着。
打火机发出的橙色光晕，让昏暗的屋内多了些许光亮。几秒之后，空气中升起一缕淡淡的灰白，我接着又吐出更多的灰白色烟雾，去覆盖掉即将消散的那一些。
“孟知聆…知..聆…”
她的名字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顺着烟雾缓缓流出，碰撞着那些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灰白，然后和它们一起融进空气里。
现在，连空气都是她的味道了。
我第一次见到孟知聆，是在一个月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在“夜色”。
所谓的“夜色”，是一个酒吧的名字。它的老板叫裴庭训，韩国人，天生长着一张喜剧人的脸，性格也一样，一天不搞笑就活不下去的那种。我每个周末晚上会去“夜色”驻唱，这也是我每个月不多但相对固定的收入来源。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每天去喝一杯。那会儿“夜色”刚开业没多久，店里客人不多，老板就总来跟我聊天，用蹩脚的中文聊各种话题。比如他来中国是为了追一个让他心动的上海女孩儿。当然，那女孩儿现在已经是他老婆了。又比如有一次他发现我旁边摆着的吉他，好奇追问了几句，然后从此就锲而不舍地劝我来酒吧驻唱。后来大概是我有次喝多了，加上他洗脑式的动员，我一上头就答应了。
再说回我和孟知聆的初遇。那天早上，雨下得很大，天也灰蒙蒙的，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是模糊光影堆砌成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重新钻进被子闭上眼，不睡到中午都对不起这样的天气。十秒钟之后，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而且大有一直响下去的趋势。
“靠！”
我蒙着被子暗骂出声，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到被子外面，摸索着把手机拿进来，按了接听。
“岑！起床了吗？”一早上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除了庭训哥还能是谁。
“你说呢？是…有什么事儿吗？”我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夹带着一丝怒气，但电话对面也算是半个甲方了，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只能又补了一句。
“我找到了！甜品的供应商！找到了！”
庭训哥的妻子是个甜食爱好者，之前一直和他抱怨为什么酒吧里不能提供一些好吃的蛋糕。用她的话说，“烈酒和蛋糕简直是绝配！”。庭训哥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妻狂魔，老婆都发话了，那他自然是马不停蹄就去办，无奈才来中国没多久，既没人脉也没经验，始终找不到令人满意的供应商。
“哪儿找到的？靠谱吗？”
倒不是故意给人泼冷水，但他看着就像个缺心眼儿，中文又差，保不齐被人忽悠两句就上当了。
“靠谱靠谱！她是我在韩国亲近的后辈，专业的甜品师。哦！也是中国人，今年回中国了！”
“那你要雇佣她来店里做甜品吗？”我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谈话的节奏。
“她打算和另一个后辈一起开一家甜品店，现在还在准备中。不过，她答应先给我供应甜品，从下周开始！”
“都能自己开店了啊，这手艺肯定不一般，你运气可以啊。”我伸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试图阻止更多的冷空气钻进来。
“哈哈哈哈哈，今天晚上我叫了她们来店里玩，你也一起喝两杯，怎么样？”
“行。”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发现除了睡觉之外根本无事可做。
“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我挂了电话扔在一边，很快又睡过去。
雨下了一整天，等我冒着雨灰头土脸跑进店里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正背对着我，坐在吧台聊天。庭训哥一如既往地承担了喜剧人的角色，逗得两个姑娘哈哈大笑。
“岑！这里！”他激动地招呼我过去。
“二位，这是我的好朋友，是位摄影师，周末在我们店里驻唱。”
我笑着点头致意，顺手把背着的吉他放到旁边。
“摄影师！好棒！”
其中一个女孩子拍着手，很适时地捧场。
“这是白恩致，她也是韩国人，甜品店的合伙人之一。” 庭训哥适时地介绍。
我看过去，是个声音很甜的小个子女生，脸圆圆的，化着有光泽感的韩式妆容，长卷发披在肩上，穿了一身清爽的淡绿色职业装，戴一条简单小巧的香奈儿项链，配一双白色细高跟，看上去优雅又精致。
“你好，我叫岑艺温，你可以叫我阿岑。” 我向着她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转头看向庭训哥问： “这位就是甜品师吗？”
“我不是，我是公司职员，今年刚入职的。知聆的甜品店是我们合资开的，但我不参与运营。”白恩致很耐心地和我解释。
“你中文真好啊。”
我一度以为韩国人讲中文都和庭训哥一样，多多少少带些口音，直到我听见白恩致讲出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这样的认知才得以改变。
“真的吗？谢谢！”她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用甜甜的声音回答，“我大学的时候学过中文，还在中国当过一年的交换生，所以能够用中文交流。”
“难怪中文这么好，简直甩我们庭训哥八条街了。”
为了报复他一大早扰人清梦，我就借着机会揶揄了一把。
他撇着嘴耸耸肩，两手一摊看着我，一副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在乎的样子。大家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他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又开始介绍起另一个女孩子。
“这位是we柠，知聆招的小店员。”
我听得一头雾水，试图辨认出庭训哥口中的’we’到底是什么读音。
“你好，我叫乐屿柠，可乐的乐，岛屿的屿，柠檬的柠，叫我屿柠就行。很高兴认识你，阿岑。”被介绍的女孩儿似乎看出我的困惑，赶紧又对着我做了一遍自我介绍，特地强调了“屿”字。
“哦哦，屿柠，你好。”
“阿岑，我们今晚有机会听你唱歌吗？” 眼前这个留着齐肩羊毛卷，穿着姜黄色打底衫和浅蓝色背带裤的女孩子是个典型的E人，看上去正是元气满满的年纪，讲起话来也是热情洋溢的。以后社恐人要是去她们店里，遇到她估计就得落荒而逃，然后把这家店列入黑名单了。
我看着她，为自己脑补的场景不小心笑出来。在她看来倒像是在友好的打招呼，于是又回应了我一个大大的露出牙龈的微笑。
“可以的，我等下就去准备了。”我赶紧笑着回应。
选了个这么开朗的店员，那老板会是什么样子呢？又想到他们口中提到的知聆，应该就是那位甜品师了吧，怎么主人公反倒没有来？我愈加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这个叫孟知聆的女生。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思考被打断，我循着声音望去，她也正好看向我，目光触及的那一瞬，世界又变成了模糊光影的堆砌，唯一被聚焦的就只剩下了她，和她发梢正滴落的雨水。
祝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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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动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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