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自己，那就是要赌的意思。
云靥已经了解姬长寂的些许性格，她不再说话，环顾四周。
微弱的月光骤然变亮，牢房的视野也开阔明亮了许多。
那天他们搬运粮食，马车运输到所谓的灾区，想必是来到了这里。数不清的大米来到东郊这地方，如果是人力搬运的话，那这里几个肥头大耳，一看身体虚弱的侍卫绝对无法完成。
所以，在这里一定会有突破口。
云靥食指微曲，她在这木墙上敲了敲。声音一会儿沉闷，一会儿响亮，变换音贝之间，脑海中也出来了灵动且奇妙的音符。
“空斗式砌墙法。”
空斗式砌墙法，是南明国百姓的屋子常用的一种方法。节约建造屋子成本，一面实用泥砖，一面空格子，相辅相成，达成奇妙的平衡。
而墙壁大多是用泥砖砌墙，可泥砖又是用泥沙稻草，木屑以及水等一系列。
云靥抬起手，往中间重重一拍，微微的沙子流露出来。
夯土并不结实，侧面说明墙也不结实。
“这墙……”
房中原本保持沉默给云靥思考，这时候突然沸腾了起来。
老头眼里冒着光：“是不是我们把墙砸了，就可以出去了？”
“哈哈哈，我终于可以去见我的儿子了。”
鸡鸣声响，丑时已到，距离他们做实验的死亡时间又进了一步。
牢房的木棍被老人拿起，他大步走向墙，眼里全是希冀，重重捶开。
轰隆的一声，墙瞬间倒塌。
快的只在眨眼一瞬间。
另外牢房的人此刻全部清醒，望着拿着锄头的老人。
有人高呼。
“可以挖墙出去。”
“我们只要齐心协力，就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如插翅传到牢房的四周，众志成城，墙倒人推，快到不过半时辰，就到最后一面墙。
众人的面色全是渴望。
云靥心里隐隐地不安，刚刚还没思考全面，就被牢房无数渴望光明的大手，抓着逆流的她滚滚前行。
此刻细思起来，他们就像是镜子折射。
自以为聪明的自己，其实是愚蠢的自己。
“不要。”云靥开口。
人群欢呼不知道多少次淹没了她的声音。
最后一面墙倒地，不是光明，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之前云靥与姬长寂曾看到过的地下城。
那一面镜子照着他们，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愚昧。
路边又比之前多了一些尸体。
“这是昨天的尸体？”云靥附近的一女生道。
“真的是他们啊！”
“为什么尸体会在这里？”
众人瞬间崩溃，他们本以为挖完了所有的墙，就可以逃出生天。谁都没有想到，来到的是一个怪异的鬼地方。
云靥也没想到，东郊的地下城居然通向荆林，路途漫漫，匪夷所思。
远处尸体上的虫子霎时化为翩翩蝴蝶，不远处走出来一群人，也正是之前的蝴蝶带他们所望的那些残缺之人。
侍卫神色恭敬：“南妈妈，这是新送来的尸体。”
为首的老妪抬眸，看到了人群之中最为耀眼的云靥与姬长寂。
“好久不见！”
牢犯们顿时不解了起来，他们可不理解恶毒侍卫对那老妪如此尊敬，而且老妪身后一群人，望着他们，就像在看老朋友？
“谢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人。”老妪暧昧不明地开口。
小男孩这一次走到云靥一旁，道：“姐姐，姐姐。”
这般熟稔而又亲昵的话，众人怀疑尘埃落定。
与云靥同一牢房的老头如丧考妣，嗡嗡道：“你们是一伙的？”
“不然你以为呢？”南妈妈回答。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更让当场的人确定了云靥是骗子。
“果真是蛇蝎美人，害人都害得这么高明。”
“亏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们的，没想到你是来害我们。”
“如果我们死了，我到十八层地狱都不会放过你。”
接连不断的话传来，像无法躲避的倾盆大雨，重重砸向云靥的心。
姬长寂手微微动了一下，在云靥的身边形成一保护罩。
云靥心倒不痛，只是有些烦躁，索性冷言：“我让你们挖墙了吗？是你们自己想错了方向，现在听别人的几句话，就认为我是个害人精，未免也太自私自利了。”
“而且再说了，像你们你这样的人死了，就应该去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每天累死累活的，我倒是不信了，哪里有空还来报复我？”
姬长寂忍不住发出极轻一声笑。
云靥看向一旁的姬长寂，突然想起来他就是掌管十八层地狱的，脸上带了几分揶揄的神色，“你说，是不是？”
“是。”姬长寂答。
这些人，十八层地狱倒不至于，不过下地狱是肯定的事。
二人这么一唱一和，那些牢犯愈发愤怒，原先蠢蠢欲动的心在这时候定了下，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瞬间向前一大步，目眦欲裂，怒气冲天。
云靥后退了一步，腰侧藏着的短刃此刻被拿出，她面若冷霜，做好防范。
“别怕。”姬长寂声音带着调侃，“鬼差要你明年死，这群人怎么能动你分毫？”
淡黄的光辉萦绕在他们二人中间。
那些人还没靠近结界的时候，一道力量突然出来。
人群轰然倒下，不少人口中一阵腥甜，血吐了出来。
老妪语气淡淡，却不怒自威：“谁敢来伤我的贵客？”
她这话一说完，望着姬长寂，脸上是多了几分诚挚，“不知公子可满意，老身送给你的礼物。”
“他们本就该死，老身让他们在怨念中死去，这样大人收取魂魄也会事半功倍。”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
如果不是她触犯了自己的话。
前面的人受伤最重，瞬间死亡。后面的人头脑昏沉，他们也不敢再进一步，反而在一旁唯唯诺诺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姬长寂没搭腔，他拿出黑色的瓶子，收了那几个死去的魂魄。
“老身可以帮你杀了这些人，但想请公子帮一个忙。”老妪比了一个发誓的手势，“我敢天罚。”
姬长寂神色不辩喜怒。
“南妈妈。”周围人神色诧异。
南妈妈是这里的王，虽然客气有理，面相和善，但一直以来，能让她真正臣服的就没有人。
如今居然低三下四的语气面对两面之缘的男人，有些难以理解。
南妈妈现在也拿出了全部的诚意，“所有子民，杀了这些人。”
那些瘫在地的活人瞬间被桎梏，无法行动。
姬长寂在这时望着云靥，她面色平静，漠视着这一切。
与之前在牢房里说要救他们出去的人，就此隔绝。
云靥知道姬长寂在想什么，她认输：“你赢了。”
她没救这些人出去，也不想再救想这群人出去了。
谁叫他们想杀了自己，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姬长寂这时突然唇角一勾：“你还没有输，我可以让她不杀人。”
“他们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云靥清楚地表了态。
姬长寂不意外，他望向老妪，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那如你所言，送吧。”
本该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瞬间在那群赴死之人头上乌云密布，人们嚎叫不堪，极为凄厉。
雷一道道地劈过，嚎叫声，逐渐缩小，最后荡然无存。
刚刚来到这里的人，只剩下云靥与姬长寂两个。
南妈妈跪下，等到姬长寂收完了魂魄，她才开口：“我知道阁下并非常人，之前是我们有眼无珠算计了阁下，此次引诱阁下的到来，企图帮助我们。”
不用自己杀人，不用违背任何的天条，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么多恶魂。
姬长寂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半蹲下来，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让我们投胎。”
云靥云里雾里。
姬长寂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他面色变冷，“做梦。”
那些人跪了下来。
“我们知道会麻烦大人，但对于大人而言，这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姬长寂懒懒开口：“投胎要不是恶魂，你们要想投胎的话要下地狱历练，而且还要记得生前是怎么死的。”
“我可不是善人，没有善心来帮助你们。”
姬长寂毫不留情地说出这样的话，底下的人神色白了几分。
“十八层地狱我们可以待一辈子，但我想请大人帮我们查一下我们的死因。”南妈妈知道这人薄情寡义，道：“如果大人需要杀人的话，我们可以在你瓶子里，为你杀一辈子的人，为你做许多的事。”
“只求你。”南妈妈对云靥结界外的小男孩挥了挥手，“扶桑，过来。”
“这是我族唯一的血脉，希望鬼差大人让他得以投胎。”
小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声音弱弱地开口：“哥哥，姐姐。”
姬长寂似乎在思索，他在这时候突然转头看向云靥身旁的小孩，问：“你族人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想？”
小孩子不说话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眼里全是惊恐。
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姬长寂半蹲在小孩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小孩，你叫什么？”
“我……”小男孩语气有些磕巴，“我叫扶桑。”
“扶桑之光的扶桑？”
扶桑点头。
姬长寂在这时候突然笑了，如清泉撞击幽壁，在场的人一震，不知他为何变化这么快。
“我答应了。”
南妈妈面露喜色。
云靥只觉得古怪，这一个冷血无情的鬼差，现在答应，莫非这扶桑有什么古怪？
她对上扶桑的目光。
男孩的目光很冷，像毒蛇的眼睛。
凉飕飕的，后背在发凉。
云靥感觉到了一股很浓重的邪念，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深深地认同感。
好像，他们是一类的人。
扶桑歪了歪头，道：“姐姐。”
小孩子的声音仍旧是甜甜的，软软的，可脸上的神色却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
云靥没再说话。
姬长寂看着云靥，问：“你现在想问什么就问，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你会有那么好心？”云靥有些狐疑。
姬长寂一噎：“我在你心中就是这形象？”
云靥毫不留情地点头。
姬长寂悠悠道：“谁叫你说，我是你姘头呢？”
“我这个姘头，也得为你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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